却说李嗣源败了一阵,得薛阿檀引兵救援,退入城中,坚闭不出。高思继日夕在城外搦战。存孝病不能起,晋王亲自煎药,遣康君立、李存信二人送至存孝帐内。晋王吩咐二人,若存孝有问,只说不曾对敌;若说高思继是好汉,必然怒激存孝,其病难好。二人领命去了。当日康君立对存信道:“这老汉用人不当,一般皆是太保,偏他爱牧羊子。不如先对存孝说思继好汉,先气死了这贼。”存信曰:“此言正合吾意,即可行之。”
却说存孝染病在床,人报康君立、李存信二人来探病症,存孝遣人迎接二人入见。存孝以被蒙头而卧,君立曰:“汝病若何?”存孝曰:“心中怄气,药不能用。”君立曰:“适来老父遣吾二人径送药来,服此即愈。”存孝曰:“吾染病许久,不知五侯之兵曾与交战否?”康君立曰:“自汝染病之后,新来一将,姓高名思继,是赫连铎手下部将;使一面防牌,背插飞刀二十四把,百步取人,无有不中;右手使一条浑铁枪,有万夫不当之勇。被他杀败七十二阵。今日老父引领五百家将、十二太保出阵,又被杀败大半。看来世上英雄,只有此人。兄弟虽然人称好汉,亦不及此人矣!”存孝听罢大叫曰:“苦哉,气煞我也!誓杀此贼,以彰吾志。”原来存孝激怒,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卸甲风”出了这一身冷汗,其病即愈。遂叫备过五名马来,乃披甲上马。诸将见者无不骇然,引数百骑出城来望。
高思继兵已布成阵势,思继自立于门下,扬鞭大骂。存孝从群骑后突然而出曰:“高思继匹夫,见勇南公否?”五侯兵看见尽皆惊骇。思继大怒,挺枪直取存孝。存孝挺毕燕生僻字来迎,二人战上十余合,存孝逼开枪大喝一声,正是“战马宝鞍空退出,提溜拿过马鞍来”,径进并州城。五侯人马各自惊慌,逃回本镇。
存孝将思继放于马下,众将一起向前捆缚,来见晋王。晋王喝令斩之,存孝告曰:“父王赦之,留与儿部下听用。”晋王从之。思继泣曰:“纵大王不杀,吾亦不用这性命矣!”存孝曰:“汝不愿跟吾,告父王放你若何?”思继曰:“果肯放回,你是有仁有义的好汉,吾到山东,誓不与人相持矣!”存孝曰:“何为如此?”思继曰:“我在死里复生了一遭,这一去‘苦身三顷地,付手一张犁’,改恶而从善矣!”存孝曰:“只今便放你去。”随即放起,予了衣服,赐之酒肉,临行又赠鞍马,差人直送出城。思继拜谢,望山东而去。逸狂有诗一绝赞云:
英雄自古惜英雄,义释高郎此日中。
从是一犁归去后,短蓑春雨夕阳风。
却说李晋王见五侯人马退去,内外无事,回入后宫,欣欣然而有喜色。刘妃进曰:“妾每见大王常时眉头不展,脸带忧容,以国家为虑,何今日如此喜也?”晋王曰:“五侯倚着高思继雄势,逼临城下,累败吾兵。今日存孝带病挟了高思继,退了五侯人马,如何不喜?”刘妃曰:“此人累有大功,先灭黄巢,恢复唐室天下,吾等富贵,实赖此人也。古人以德报德,大王何不将存孝封他镇守,使其快乐,岂不为美?”晋王曰:“汝见甚明,吾正欲如此。”遂使人唤存孝来,晋王曰:“汝自随我数年,苦争血战,日夜不得休息,吾受富贵,皆赖汝恢复之力。今天下略定,合宜封爵以报汝功。沁州富饶之地,鱼米之乡,封汝去镇守,独霸为王,受享富贵何如?”存孝曰:“儿有甚功劳,敢当此职,又抛离膝下?”晋王曰:“汝勿辞,可领人马二万、副将六员,即日上任供职,勿使有失。”存孝顿首拜谢,便领人马径上沁州赴任去讫。
却说晋王部下众将中,只有康君立、李存信二人不服存孝,常有谗谮之意。当日见晋王封出沁州,心甚忌妒。君立遂与存信商议曰:“父王待人,何有轻重?把这牧羊子爱如金宝,言他在并州不得自在,今封在沁州受其富贵。吾等亦有汗马之劳,何待人如草芥也?”存信曰:“存孝出外,正好行事。吾思一计,使存孝死无葬身之地。”君立便问计将安出?存信附耳低言数句“只消如此如此”。君立曰:“此计甚妙,可急行之。”
商议已定,次日二人入见晋王,告曰:“儿等久因不习武事,身体疲倦,二人欲去打围一遭,请父王尊旨。”晋王许之。二人即上马,持弓搭箭,出了并州,径投沁州而来。早有小校报知存孝,存孝降阶而接。三人相见,叙诉兄弟之情。存孝设席,酒至半酣,存孝曰:“有劳下顾,何事见教?”君立曰:“专为吾弟一事,特来报知。自汝到沁州之后,老父终日耽乐酒色,不理政事。有大将呼延谏阻,老父大怒杀之。称言五百家将、十三太保,只有一个亲儿子,余都是义子。叫众人都出了姓,原姓赵今还姓赵。吾弟却不姓李,原名安敬思,可竖起安敬思的旗号,以别骨肉亲疏。”存孝大惊曰:“吾父真老悖耳,岂有此理!吾宁就死,不敢出姓。”存信曰:“即不出姓,老父令剑在此,叫我二人斩汝首级,去见父王。”康君立曰;“兄长相随数年,尚不知老父性如烈火,既有令剑,即可改之。”未知存孝肯从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