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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五十

  钦宗皇帝

  高宗南渡

  靖康元年十二月壬戌,康王开兵马大元帅府于相州(余见上)。

  二年四月庚申朔,车驾北狩。辛酉,金营始空。先是,朝请郎、徽猷阁待制、知信德军黄潜善遣探事人张宗至京师。宗得邦昌僭号文、金人伪诏、邦昌伪赦、迎立太后书各一纸。康王读毕,往麟嘉堂与僚属呼问之,恸哭乃归。时潜善建议,自山口镇过兖州,抵宿州驻车,谋渡江左,辎重先锋至山口,三军藉藉,乃不果行。王挥泪大恸,期身先士卒,追二圣至河北。诸将请曰:『此将臣职耳。大王乃宗庙社稷所系,不可轻举。』王谓耿南仲等曰:『斯报国之秋也,宜奋忠义,邀击归路。』于是布檄,并檄副元帅宗泽,促河南北兵依应指挥。癸亥,耿南仲、汪伯彦、黄潜善、耿延禧、董耘、高世则、梁扬祖、黄潜厚等率文武官吏劝进。康王涕泣不受,日与二三幕属共图北征。群僚同请,王固辞。南仲等又言曰:『二圣北狩,邦昌僭窃,天下无主,群心惶惶。不早图之,后时有悔,顾以宗庙社稷为念,速继大统,先正尊位,乃议奉迎。四海生灵,延颈以望。』王复流涕不受。诸路帅臣、监司、郡守推戴,表无虚日,南仲、伯彦等再言曰:『二圣北狩,大王径欲北征,奉迎銮舆,孝悌之诚,足以昭假神明,何举不利?然异姓僭窃,奸雄睥聣,群起并争。邦昌身为宰辅,受国大恩,大王早为计,彼必拱手听命。倘若后时,久假不归矣!』王不纳。甲子,迎元祐皇后于私第,入居延福宫。邦昌遣蒋师愈等赍咨目至大元帅府。书至于王,询师愈等所以来之因。对曰:『邦昌先遣使臣李兴、潘谨焘等未回,闻有元帅府探兵入城,固知大王在济,故遣师愈等来。』

  是日,谨焘及兴赍伪尚书省札子至,云:『四月二日,奉面旨,差往济、郓等处访寻康王所在,仰逐处州郡守臣等具军法文状,申尚书省二年四月二日札。』后有王时雍、李回二押字。王问二圣,皆如所闻。又问邦昌所服,曰:『红袍、玉带、帽子。』王掩泣,左右皆流涕,即以札子付谨焘等,回曰:『大元帅府今差使臣潘谨焘、李兴礼体问京城,访闻二圣曾幸金营,于甚日还京?有脱金营来者,供具不一,京城即无报应文字,未审今

  在京系是何人主管事务?仰开封府具军法文状来伺侯行遣。』众以为得体。

  丙寅,邦昌又遣其甥吴何及王舅韦渊同赍目称臣,言其大略。言:『封府库以待大王。孔子曰:「子在,回何敢死?」臣所以不死者,以□君上之在外也[1]。』王召何等,饮以酒,赐予良厚。何尝侍□王使斡离不军前[2],至是日叙旧,不忘也[3]。丁卯,谢克家以邦昌之命,赍玉玺至大元帅府。其篆文曰『大宋受命之宝』。帅府僚属耿南仲、汪伯彦等引克家捧宝跪进。王谦拒再三,恸哭不受,命伯彦司之。监察御史马伸言于邦昌曰:『伏见金兵南下,掳劫二帝北行,且逼立相公,使王国事。相公所以忍死就尊位者,自信敌退,必能复辟也。忠臣义士不即就死,城中之人不即生变者,亦以相公必立赵孤也。今敌去多日,吾君之子已知所在,狱讼讴歌,又皆归往。相公外挟强敌之威,使人游说康王,且令南遁,然后据有中原,为久假不归之计。伸知相公必无是心,但为金人未远,因循未能尽改。虽然如此,亦大不便。盖人心未孚,一旦喧闹,虽有忠义之志,相公必不能自明,满城生灵,反遭涂炭,孤负相公初心矣。望速行改正,易服归省,庶是禀取太后命令而后行,仍速迎奉康王归京,日下开门,抚劳四方勤王之师,以示无间。应内外赦书施恩惠、收人心等事,权行拘收,俟立赵氏日然后施行。庶几中外释疑,转祸为福,伊、周再生,无以复加。如以伸言为不然,则先次受戮,伸有死而已,必不敢辅相公,为宋叛臣也。』邦昌命一切改正。是日,开城门。戊辰,邦昌召侍从官议事,晚,降手书,恭请元祐皇后垂帘听政,以俟复辟。是书既出,中外大悦,追回诸路赦文,并毁所立宋太后手书不用。元祐皇后遣尚书左丞冯澥为奉迎使,权尚书右丞李回副之,持诏往济州迎康王。王览书,因语幕属曰:『邦昌知君臣分义,免吾兴师,此为庶几。』命移檄诸路帅臣,具言邦昌恭顺之意,约束士庶,不得擅入京城。是日,济州父老、军民以万计,诣大元帅府,言:『本州四旁,望见城中红光满天,乞王正位于济。』时曹勋自河北军前窜归,诣大元帅府,进太上皇帝御衣,上有御札曰:『便可即真,来救父母。』又令谕王往曾密赐马价珠子合,及王密启欲决河灌敌人语为质验。宣和皇后以金环寄王,及传王再出使日,有宫女招儿,见金甲神人拥卫事。王恸哭拜受,由是决意趋应天。庚午,太后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听政。邦昌以太宰退处资善堂。群臣诣祥曦殿,起居太后毕,邦昌服紫袍,独班归两府幕次。自僭位号至是,凡三十三日,不御正殿,不受常朝,不山呼。见百官称『予』,不称圣旨,手诏则曰手书。至于禁中诸门,悉缄锁,题以『臣邦昌谨封』。

  壬申,在京文武百官上表康王劝进,宗泽亦以状申请,王深拒之。甲戌,太后告天下书曰[4]:『比以敌国兴师,都人失守,祲缠宫阙,既二帝之蒙尘;诬及宗枋,思三灵之改卜。众恐中原之无统,姑令旧弼以临朝。扶九庙之倾危,免一城之惨酷。乃以衰癃之质,起于闲废之中。迎置宫闱,进加位号。举钦圣已还之典[5],成靖康欲复之心。永言运数之屯,坐视家邦之覆。抚躬独在,流涕何从!缅惟艺祖之开基,实自高穹之眷命。历年二百,人不知兵;传序九君,世无失德。虽举族有北辕之衅,而敷天同左袒之心。眷贤王越居近服,已狥群臣之请,俾膺神器之归。繇康邸之旧藩,嗣宋朝之大统。汉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兴;献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兹为天意,夫岂人谋?尚期中外之协心,同定安危之至计,庶臻小愒[6],渐底丕平。用敷告于多方,其深明于吾志!』是日,大元帅府约束:『比金兵邀请,二圣北去,已星夜措置邀迎外,敌人先于三月七日,抑逼宰臣张邦昌僭称伪号。今来邦昌奉宝退避,所有八日已后称中原旨事,并不得施行,差到官不许上。如有阙官,即具申差。自今后凡有公事,并须申禀帅府与决。如有奸诈伪冒、可疑文字,并申审。』以颜岐为参议官,滕康、周望为纪室。李纲传檄京师与湖南路安抚使郭三益等,会合荆湖勤王之师,旬日间,集精兵十万,见起发前来。乙亥,以资政殿学士路允迪为奉请车驾进发使,右谏议大夫范宗尹副之。车驾将至国门,臣僚前路奉迎,至大庆殿,文武百官再上表。丁丑,文武百官三上表。戊寅,大元帅府命宗泽部将士于长垣、韦城、卫南、南华防托起发,以辛彦宗为先锋统制,丁顺副之;祁超前军统制,王澈副之;张琼左军统制,孔彦威副之;张俊中军统制,赵俊副之;苗傅右军统制,刘浩副之;花实后军统制,张焕副之。杨惟忠都统制,以备护卫,入应天。庚辰,康王次新兴店。麟【杰按:麟应为鄜。】延路经略使张深、副总管刘光世自陕州至。王以光世为都提举,曹辅、路允迪、范宗尹以太后诏旨趣迸发。辛巳,康王次单州。壬午,康王次虞城县,西道都总管孙昭远以所部兵来会。张邦昌言:『谢克家回,恭闻车驾自济州,由金乡、单州径自南京,即艺祖受命之邦,嗣皇朝无疆之历,天人合应,以启中兴。所有合排办舆辇、仗卫、冠冕、服御、禁卫、仪物之属,百官有司各以其职,并合发付南京,以俟册立。礼毕,遂建朝廷,以出号令。臣猥以驽下,承乏宰司。当躬率百官,赴行在所。欲于二十五日起离前去,庶伸翊戴之诚,以请权宜之罪。其一行事务,并令所属排办。欲以中书舍人李擢、太常少卿汪藻干当公事。』从之。

  癸未,康王次应天府。甲申,康王率百官朝三殿御容[7]。元祐太后令备车驾法仗等百司庶务[8],各分其半来进[9]。是日[10]王时雍、徐秉哲奉乘舆服御至南京[11],张邦昌继至,伏地恸哭请死。王慰抚之。丙戌,耿南仲等议曰:『恭惟艺祖与殿下诞弥之岁,皆值丁亥,系天元所属,应有宋火德之祥。艺祖开基,改元建隆;今绍隆前烈,请改元建炎。』戊子,太后遣使赍手书往南京,其词曰:『吾早缘闲退,久遂燕安,托迹琳宫,惟务勤于香火;栖心道妙,局尝事于朝廷[12]。不谓季年,乃逢大变,二帝迁辱,九庙危疑。迫公议以从权,难私怀之固避。暂还宫禁,勉处帘帷[13]。每应政机,如负芒刺。第手书之达意,邈康国以投诚。冀膺历数之归,深慰寰区之愿。臣邻既往,冠盖相望,圭宝既将,物仪备设。丹悃悉期于陈露,渊聪犹执于谦冲。欲报之诚,以日为岁。今闻涓辰之吉,受册有期,将同日月之照临,行布风雷之号令。天命所属,黎元咸竭于欢心;大器既安[14],衰老遂谐于素志。』

  五月己丑朔,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遥上尊号曰孝慈渊圣皇帝。

  校勘记

  [1]以□君上之在外也原本作『以□君上之□□□』,《长编拾补》卷六十『以』字下无墨丁。兹据《拾补》补后三字,其前一墨丁姑仍其旧。

  [2]何常侍□王使斡离不军前原本作『何尝侍□王使□离□□□』;《长编拾补》卷六十作

  『何向时与王使斡离不军前』。兹据补后四字,其『□王』之墨丁姑仍其旧。

  [3]至是日叙旧不忘也原本无此八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4]告天下书原本『下』字下衍一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删。

  [5]已还原本『还』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6]小愒原本『愒』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7]康王率百官朝三殿御容原本作『康王率(下阙八字)三殿御容』。兹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百官朝』三字,余五字阙疑。

  [8]元祐太后令备车驾法仗等此十一字原本作『□□时法(下阙十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改补。又『百司』,《长编拾补》作『百官』。

  [9]各分其半来进原本仅作『其半』,其『各分』、『来进』四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10]是日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11]奉乘舆原本作『是日乘舆』,据《长编拾补》卷六十改。

  [12]局尝原本『局』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13]帘帷原本作『廉惟』,据《长编拾补》卷六十改。

  [14]大器原本『大』字作墨丁,据《长编拾补》卷六十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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