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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肖金台上群雄荟萃 双方打赌比试输赢

三侠剑 张杰鑫 11625 2021-12-03 11:32

  胜英率领老少英雄一百零八人赶奔肖金台赴英雄大会,哪知道刚坐下,大寨主闵士琼就使用了毒计。他共定了十条绝户计,这是第一条。焚香起誓表明心愿,结果这香里边带毒,冒出一种蓝色的烟来,闻者七窍流血而亡。在场的英雄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闵士琼把这香点着,“啪”的把香往香池子里一扔,还没等这毒气出来呢,在空中天罗网上来个人。这个人往下一看大吃一惊,急忙将手中的宝剑一晃,把三层天罗网砍漏,飞身跳到院里,伸手把香拿出来就塞到荷花缸里,香一见水就灭了,因此大伙躲过了这头一条绝户计。

  闵士琼吃了一惊,抬头看来的这个人挺大的脑袋,都出了号了。身穿的衣服油渍麻花,补钉摞着补钉,一根麻绳在腰里系着,小鼻子小脸小眼睛,一绺山羊胡。来者是谁呀?正是大头剑客赶浪无丝鬼见愁夏侯商元。

  夏侯老剑客一露面,有高兴的,有害怕的。高兴的是镖局的老少英雄。谁不知道夏侯商元武艺高强,艺压武林没有对手,现在在这紧急关头有这么个人给帮忙能不高兴吗!

  把金头虎贾明乐的,扯着大嗓门喊道:“我说老剑客你来了?真是及时雨呀,我们大伙正盼大头呢。”

  杨香武朝他脖子上给他一巴掌:

  “呆着,你他妈会说人话不?见着这样的高人你得说文词儿。”

  “去你的吧,小瘦鸡,你再找明爷的茬,我揍你。”

  他们俩在这起哄,大家是高兴了,有害怕的,谁呀?在肖金台请来的客人有两位颜色更变,其中一个就是台湾的大帅石朗,副大帅叫曹世彪。这两个人也应邀参加了英雄盛会,漂洋过海,千里迢迢来到肖金台。石朗咱说过,这个人文才武艺样样精通,他扶保的就是台湾郑王郑克塽,跟玉王张其善他们是磕头的把兄弟。他们无缘无故到中原来干什么。有两件事,一是应大寨主闵士琼的邀请,参加这个盛会;二则他要办点私事。在前些日子,石朗买了把宝刀,这把宝刀才好呢,名字叫电光刀,据说这种钢产于倭寇,钢口出奇,手指头粗的铁条一碰就断。石朗爱如珍宝,这把刀始终不离身旁,前半个月他把刀丢了,石朗为这件事,火上大了,让副元帅曹世彪帮着他全城戒严,捉拿盗刀的贼寇,结果音空信沓,连个影子都没有。石朗就死了这份心了,后来曹世彪给他出了个主意,说中原的能人一个比一个高,能不能是中原的人偷走了,咱们到大清国看看,如果到中原把刀找着是最好不过了。石朗正好应邀请连办私事所以来到肖金台。这阵儿石朗和曹世彪都在场,一看夏侯商元拎的这把刀正是自己的,他脑袋嗡嗡直响,又羞又气。羞的是把刀丢了,气的是夏侯太不像话了,前者偷了玉王的刀,这回把我刀也摘了,你倒打个招呼,但是又惹不起,只好等英雄会结束再要刀也不迟。

  是夏侯商元干的吗?一点不假,老剑客为什么偷他的刀,就是警告石朗,你不要给张其善当帮凶,我偷你的刀都不当回事,要你的人头手到取来,就出此目的才偷他的刀。另外夏侯商元也有自己的目的,想要参加肖金台英雄会,手里没有应手的家伙,有这把刀可以帮他的忙,等事过之后把刀再还给石朗也不迟,这是他的心。

  按下这些事咱先不说,单表夏侯商元,砍破天罗网,破坏了头条绝户计,这就气坏了大寨主闵士琼,用手一指高声断喝:

  “老匹夫你是谁,你怎么没受邀请就来了,竟敢砍破我的天罗网,真是猖狂之极!”

  这时胜英过来了,笑呵呵地给闵士琼介绍:

  “大寨主,你不认识他,这是我师兄,震三山挟五岳赶浪无丝鬼见愁夏侯商元。”

  这一报名把闵士琼可吓坏了。哎哟,怪不得他能耐这么大呢,闹了半天是夏侯老剑客!多悬哪,胜英要不提,我还想跟他动动手,大概一伸手,我命休矣,他非常后怕。

  单说胜英把师兄接到座位,跟大家一介绍让老头坐下。胜英就问:

  “师兄,您这是从哪来?”

  老剑客长叹一声:

  “我从澎湖马公城来。我听说这开英雄盛会,焉有不来之理呀,我倒不是为别的,我是为你的官司而来,听说有人偷了宝灯,给你栽了赃,兄弟你摊了官司,愚兄放心不下,特为此事而来,另外,我告诉你,你们不应当来参加英雄盛会,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你知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清楚哇?”胜英回答。

  “刚才那就是绝户计之一。你别看闵士琼满嘴仁义道德,此人一肚子男盗女娼,焚香盟誓是假,害死你们是真,香里边带着毒呢,被我识破扔到鱼缸之中,这才破了这条绝户计,多悬哪。后面还有呢,你们可要多加谨慎。”胜英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暗恨闵士琼。

  咱再说大寨主,回归座位暗自思忖,夏侯商元来了这事可不好办哪,是否还按着原计划进行呢?也跟身边的宝刀大将韩殿奎、小帅韩秀、八宝真人梁洪斌几个人商议。梁洪斌笑道:

  “大寨主怕什么,夏侯商元再厉害,他浑身都是铁的,能捏几颗钉,他手再大能捂得过天来吗?请大寨主放心,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就是这老匹夫也不能叫他逃出肖金台。”

  韩殿奎点点头:

  “真人说的对,我们应当这么想,让夏侯商元也有来无回。”

  他们这一给鼓劲,闵士琼这才振作精神,冲胜英一抱拳:

  “老明公,我这个人说话算数,今天的英雄盛会,我一定交出宝灯,到案打官司,把盗宝灯之人也给你献也来。但是有一样,有个小小的条件,咱们来一个十阵赌输赢。十战六胜,我们这块儿提五项,你们提五项,咱们在厅前献献绝艺,如果老明公赢了六阵我算输,我输了心服口服,一定把宝灯献给你,说话不算数,你们随便处置。如果老明公要败了,我也把宝灯献给你,也把宝灯交给你,不知道老明公可答应?”

  闵士琼当着天下的英雄这样说,胜三爷能不答应吗?不答应就栽了。三爷微微一笑:

  “大寨主,随便你选,我答应就是。”

  “这才是好样的,如此说这十阵赌输赢,现在开始这头一阵,你就上眼吧!”

  他用手往身后一指,噌蹿出来个彪形大汉,这家伙,个头儿长的一丈挂零,肩宽背厚,膀奓腰圆,往前一站跟一截石碑相似。就见此人头戴软包巾,身穿青色短靠,腰里系着“腰里硬”用九层犀牛皮做的这条带子,格外的坚硬结实。蹲裆滚裤,蹬着一双抓地虎快靴,看年纪能有三十一二岁。那位说,这是谁呀?闵士琼请来的特殊高人,人送绰号恨天无把铁霸王叫于得力。人家才真叫恨天无把呢。于得力是肖玉台来的,五湖三台八大名山,三台是肖凤台,肖金台,肖玉台,他就是肖玉台的总辖大寨主。于得力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力气大,有举鼎拔山之力,十阵赌输赢这头一阵就是他。

  再看于得力来到庭院之中,冲着两面一抱拳:

  “胜老明公,各位英雄,在下姓于,我叫于得力,有个小小的绰号恨天无把铁霸王。这头一阵就是我的事,我会什么?别的我都不会,要讲究刀槍剑戟十八般兵刃我平常稀松二五眼。比什么呢?咱们比比力气。这叫一力降十会,拿什么比力气,请众位上眼。”

  他用手一指,在庭院之中有三条腿的大香炉。其实这不叫香炉,叫浮屠,也叫宝鼎,三条腿,大肚,顶上有七层宝塔,铸铁制造的,这玩意叫七级浮屠。不是有那么句话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意思是说,这玩意是行善人做的,你救人一条性命,就等于给佛前献浮屠了。这玩意分量可叫重啊,上边还嵌着字呢,这是顺治元年制造的,论分量三千三百一十二斤,这大鼎都出了号了。就见于得力把两只手在地上蹭了蹭,晃着膀子,在这铁鼎跟前转了几圈。

  “众位看见没?今天我要拿这宝鼎试试力气。我要举起来大伙给我叫个好,我希望胜三爷那儿也派人举这鼎,谁能举起来我服,超过我呢,我算输。闲话少说,说举我就举。”

  再看这家伙噔噔噔几步到了铁鼎前面,骑马蹲裆式一站,“嘿!”二只手搬住大鼎的两只“耳朵”,先往怀里搬了搬,“嘿嘿!”大鼎一活动,他又往前推了推,大鼎又一活动,他调转一个方向又回来,把大带紧了几扣,脑袋晃了晃运气功,时间不大,就见他脖子比脑袋还粗,脑筋都蹦起多高来,两只手紧紧抓住大鼎的耳朵,喊了一声:“起呀!嘿——”把宝鼎给拎起,两旁众人一看是鼓掌喝彩呀:

  “好神力!好神力呀!”他把大鼎端到肚脐这,脸红脖子粗,噔噔噔往前走了七步,又往后退了七步,又转了三圈,把宝鼎放回原位。鼎放下之后他一撤身,当时汗就下来了,累得他吁吁带喘,但是满面春风:

  “哈哈哈哈,略施小技不算什么,我说胜英,我请一位吧,你们哪位敢跟我较量?”

  因为动力气这玩意不奇怪,但举这么沉的鼎谁举过?一下把大伙给震住了。金头虎一捅身旁的杨香武:

  “唉,瘦鸡,过去举去。”

  “放屁,就凭我这模样能举得动吗,你这不是拿我开心吗?”

  “你举不动谁举?”

  “唉,有了,叫孟金龙举去,这傻小子有劲。”

  贾明一听对呀,把孟金龙拽过来了。

  “我说大小子。”

  “什么事小小子?”

  “你来光吃肉哇,从到这你光吃了。你也得干点活呀,看见没,人家把大鼎都举起来了,一会儿给一锅清炖牛肉,你要举不起来,一块你也吃不着,想吃不?”

  “想啊。”

  “想吃你就比量比量去,你就像他那样,比他高一点你就取胜了,回来我请你吃肉。”

  “真的?”

  “那还能糊弄你吗?”

  “看我的!”

  孟金龙还就听贾明的话,把背后的摩云杵稳了一稳,转过桌案,噔噔噔来到了天井当院。

  “小子,就举这破香炉这算什么哪,你看我的。”

  孟金龙也学着于得力的办法,骑马蹲裆式往这一站,把两只手擦了一擦,“嘿!”把香炉的耳子抓住了,往前一推,往怀里一带,喊了一声:“起——呀——”再看没搬动,把孟金龙急的,心说就凭我这力量举这玩意怎么举不起来?不行,他又换了个方向,把耳子抓住,浑身上下叫力“起——呀”光把这鼎搬动一条腿,那两条腿没离地。孟金龙再一使劲,嗤拉把裤裆扯开了。大伙哄堂大笑,把孟金龙弄了个大红脸一转身找贾明给了他一巴掌:

  “就你他妈出坏主意,我没举起来把裤裆还扯了。”

  贾明说:“你也大饭桶了,连这玩意都举不起来。得,肉也不给你吃了。”

  孟金龙自知有愧,一屁股坐到旁边不言语了。于得力哈哈大笑:

  “众位,方才那大汉我问了,叫孟金龙啊,是九头狮子孟凯的儿子,我听说总镖局里数他劲大,他都没举起来,算了吧,别闪腰,岔气儿,扭断了手腕子啊,干脆这阵你们算输了吧?”

  这小子洋洋得意正叫阵,惊动了老剑客夏侯商元。老剑客捻着胡儿看着,暗自佩服于得力有把子劲。老剑客站起身来跟胜英说:

  “三弟,愚兄我过去试试。”

  “师兄,此鼎分量太重,您这么大年纪,恐怕不便。”

  “唉,试试看,我来了也不能白吃饭。”

  夏侯商元走到院里,再看才有意思呢,他都没这大鼎高,他围着大铁鼎转了几圈,把腰中的麻绳勒了一勒,他问于得力:

  “我跟你比比怎么样?”

  那于得力把嘴都撇到后脑勺上去了,心说你有能耐是不假,得分什么能耐,就这个你比得过我,那就神了,想到这一笑:

  “老剑客,来者不拒,谁举都行,我今天倒要开开眼,看看老剑客的神力。”

  再看夏侯商元把大鼎的腿抓住,他不抓耳子,往上一提,“嘿——”这鼎就一活动,老剑客觉着有门儿,连转三个方向把三个腿都搬活动了,最后老剑客骑马蹲裆式一站,抓住两个腿,往上一叫力:

  “给我起!”

  呼一下把大鼎是举过头顶。在场的人无不惊骇呀,心说这老头得多大的劲?好么,于得力能搬到肚脐,老头能举过头顶,比于得力那是高的多了。再看老剑客脑袋直哆嗦,能说不使劲吗?咬着牙往前走七步,往后退七步,平地转三圈,轻轻放下宝鼎。一放下,十三省总镖局就算赢了,还没等宝鼎落地呢,单说这于得力,他就在老剑客身后。这小子臊得满面通红,心说就输了,我也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这老匹夫留到世上准是一害呀,我何不给他来个“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想到这他趁大伙谁也没注意,从兜里把匕首刀拽出来,这把匕首是双面带刃的,锋芒利刃,手中一托匕首刀,往前一跟步,“嘿!”照老剑客腰点儿上就是一刀。可吓坏了十三省总镖局的人。胜英把嘴张多大,喊了一声:

  “老哥哥,有人暗算!”

  这一嗓子发出来,老剑客这才知道,别看他没回头看就知道是于得力,老头子火往上撞,心想你是什么东西,今天十阵赌输赢,我们无非比个高低上下,谁跟谁也没仇哇,你怎么对我下毒手呢?夏侯商元一着急把这大铁鼎抡起来,在脑后普扔过去了,呼的一声,铁鼎滚落身后,于得力正好到跟前,啪嚓一下砸脑袋上了。把他砸了个肉泥烂酱。在场的人一阵喧哗,众目睽睽,谁都得承认于得力找死,你不暗害老剑客你能死吗?这事出的,没法搅理。

  闵士琼一见脸腾就红了,急忙过来给夏侯老剑客赔礼。

  “老人家您可别往心里去呀,我闵士琼可没叫他这么干。这是他独出心裁,自以为是,才得了这个报应。”

  “哈哈哈哈,大寨主,你是正人君子,焉能让他干这事呀。唉,不过老朽也算失手啦,打算惩治惩治他,没想把他砸这模样。这就叫天做孽尤可为,自做孽不可活也。”

  然后一笑回归本座。闵士琼命人把尸首抬走。当兵的过来一咧嘴,抬不走了,为什么?尸体都粘到地上了,没办法就得拿锹撮吧,把这于得力用锹撮到抬筐里,抬到后山给埋了。这头一阵肖金台就输了,怎么办呢?在旁边就站起了万丈桃花浪小帅韩秀,韩秀是第二阵。冲着胜英一抱拳:“老明公,韩秀有礼。”

  胜英一笑,心说韩秀也来凑热闹了,急忙站起还礼:

  “这不是大寨主韩秀吗?”

  “正是在下,老明公,前者在莲花湖相遇,我已领教过老明公的武艺。这次我不打算再领教了,我呢主持第二阵,欲与您较量,不知意下如何?”

  “大寨主,既然不想动武,咱较量什么呢?”

  “老明公,您随我到后山。”

  说着话韩秀在头前引路,金银铜铁八大锤各拿大锤在后头保护着,胜英随着上后山,老少英雄不放心,全跟着,这回换了地方,在大厅上了后山。但见半山腰有个亭子,这亭子可够大的,能有五间房子大小,他们直接顺盘山道来到亭子附近。韩秀用手一指:

  “老明公请。”

  顺台阶进了亭子。胜英一看就是一愣,什么原因?外边本来热的要命,太陽烤的人透不过气来,但进了亭子,冷气逼人哪,在这亭子的周围都是冰霜,亭子内外是两个世界。再看亭子里别的没有,地下黑洞洞有一眼大井,这井口方圆能有一丈,八棱形的,深不见底呀。韩秀了指:

  “老明公看见没,这眼井叫寒泉,我打算跟老明公试试水底下的功夫,一会咱们换好水饰衣靠,你先下我先下都行,谁要在井底拿出一块冰片来谁就算赢,谁要是一无所获就算输,老明公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较量。”

  韩秀说到这,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心说,胜英你要说不敢下,当时就算栽,你要说你敢下,到里边把你冻死!韩秀说完肖金台所有的贼寇全都得意地笑了,目不转睛盯着胜英。

  胜三爷是何等人物?宁死阵前,不死阵后,能让他叫住吗?听罢此言微微一笑:

  “我已跟大寨主打赌击掌,老朽奉陪就是。”

  韩秀一笑:“老明公,名不虚传,果然英雄也!”

  韩秀嘴这么说,心中暗喜,胜英啊胜子川,今天就是你的未日来到啦。韩秀急忙点手唤喽罗兵,把他的水饰衣靠拿过来。胜英回头唤伙计也把水饰衣靠拿过来,两个人当众换好衣服。韩秀就问:

  “老明公,那么咱俩谁先下?”

  胜英这个人就怕激,看韩秀那个意思,言语之间带着挑衅,好像说你敢不敢头一个下。胜英点点头:

  “大寨主,胜某头一个下!”

  这一句话说出口,贾明把脑袋一扑楞,心说我三大爷太傻了,你知道水里都有什么?你就下?倘若下边要中消息埋伏,你这条命还保得住吗?可是胜英话已出口不能往回收了。韩秀往旁边一闪身,往井口里一指:

  “老明公请。”

  就见胜英双手一扶这井帮往下看看,哎哟这个凉啊,井里面满是冰霜,跟三九腊月差不多少,深不见底。当然胜英也不能贸然行事,从兜内拿出一块磨玉飞簧石来,先来个投石问路,“唰”扔进井中,时间不大就听见蹦一声响。胜三爷一揣度,这水离井面也就在三丈左右,听水声很深很深,他可不知道这口井通到什么地方。三爷把百宝囊收拾好了,从背后拽出鱼鳞紫金刀,回头跟大家打招呼,意思是说,回头再见。老少英雄无不担心,眼看着胜英手扶井帮,双腿一飘,跳了下去。

  大家都屏息凝神,一句话也不说,瞪着眼睛关注着这口井,大约等了一杯茶的工夫,就听下边哗——水一翻花,胜英在下面说话了:

  “明儿,快系绳子!”

  “哎哟,我三大爷回来了。”

  其实上边早准备好了,飞抓,绒绳好几条都放着呢,唰啦啦把飞抓系下去,胜英抓住飞抓头儿,孟金龙,黄三太在上边一拽,把三爷拽到井帮,胜英一抬腿上来了。

  大家一看胜三爷脸都变色了,面如瓦灰,嘴唇都是青色的,就见胜英浑身上下都哆嗦成一团了,诸葛山真过来让胜英赶紧把衣服脱了,扒掉之后,把英雄氅拿过来给三爷围上,给他取暖,胜英这会儿把左手一伸,再往手中观看:一块冰片!

  真到了底儿了,不到底捞不上来,往前一递交于韩秀。韩秀一看他果真到了底了,不由得挑大指称赞:

  “三爷,我服您了,略等片刻,该我的了。”

  再看韩秀围着井口转一圈,双腿一飘,哗,没声了。金银铜铁八大锤,韩忠、韩孝、韩勇、韩猛,宝刀大将韩殿奎,凡是莲花湖来的人格外关心,就探着脑袋等着韩秀。闵士琼等人也是如此。等的工夫比胜英长了点,怎么还不上来?众人等正着急呢,水一响,韩秀说话了:

  “快系飞抓!”

  宝刀将韩殿奎把事先准备好的飞抓系到下边,时间不大韩秀上来了,大伙一看,他也不比胜英强,小脸瓦灰,嘴唇是青的,也是抖作一团,把手腕子一翻,也捞出一块冰片。大伙鼓掌如雷,不愧叫万丈桃花浪。

  韩秀换好衣服了,您说这场比赛算谁输谁赢啊?都下了井,都捞出一块冰片,不分上下,这不能算结束。闵士琼就说:

  “二位呀,还得重比。我给出个主意,据说这井底的深处有条大蟒,叫寒蟒,我可没见过,如果谁要是能拿出蟒片来谁就算胜,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贾明闻听晃着罗圈腿过来了:

  “我说闵士琼,你小子缺德带冒烟儿。那玩意能好捞吗?在蟒身上长着,硬往下揭,它能让吗?你成心是让我三大爷喂蟒啊!”

  闵士琼一笑:

  “贾明,言之差矣,这蟒虽是水中动物,但跟旱岸的动物没啥区别。旱岸上的动物有的脱毛,有的蜕皮,它也是如此,一年四季随着气候的变化,蟒皮也会蜕脱,我们的喽罗兵曾经发现过,我说的是井底下的蟒片,不是它身上的鳞,是蜕下来的皮,这你只管放心。”

  “啊,那还差不多。我说我们换个人行不行。”

  “换谁呢?”

  “我替我三大爷去一趟。”

  “可以呀,欢迎。”

  大伙一听贾明要去,是热烈鼓掌。贾明说完也后悔了,心说,我的娘,我这水性根本就二五眼,我下去要遇上怪蟒,不就变成蟒粪了吗?但话已出口,无法更改了。贾明心说,往后说话可真得注意啊,吃亏长见识,也就是这一回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呀!再看贾明换好水饰衣靠,用油绸子把脑袋包上了,收拾完了,金头虎把大杵在手中一托:

  “众位,咱们来世再见吧!”

  嘣,他跳下去了。胜英格外担心,还不如自己下去呢,大家在上边等啊,等啊,等了好长时间,就听贾明喊叫:

  “三大爷呀快来救我,腿都冻抽筋了。”

  上边系下飞抓把贾明拽上来。一瞅贾明啊,满脸大麻子冻的都鼓起来了。到了二话不说,上牙打下牙光哆嗦了,众人把他衣服扒掉,用大氅把他包上,把他抱到朝陽光的地方,让他晒晒太陽,恢复恢复。片刻之后贾明才说出话来:

  “哎呀,这玩意也太凉了,让人都透不过气来,我也不知我捞的是什么玩意,你看看吧。”

  众人仔细一看全乐了,闹了半天是一块石头子。闵士琼哈哈一笑:

  “贾明,这不是开玩笑吗,蟒身上能长这东西吗?你白去了一趟啊。”

  “去他娘的,谁爱去谁去,我是不去了,我也没见过蟒片什么模样,不行另请高人吧。”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下。为什么?这玩意不得施展啊,在井里头有限那么大地方,不像岸上宽绰,不行了就打,打不行了可以跑,在井里就不同了,受限制。胜英一看没办法,二次站起,这次三爷已经恢复了,胜英说道:

  “大寨主,还是我来,你看如何?”

  韩秀说:“老明公,您下我就下。”

  单说胜三爷二次换好水饰衣靠刚要跳。弼昆和尚过来了:

  “三哥,等等,您先把这吃了。”

  胜英一看弼昆手托一粒丹药。

  “师弟,这是什么?”

  “三哥,这是舒筋活血强力壮骨大粒丹,您吃了对您有好处,等药力行开,保证你不那么冷。”

  三爷千恩万谢把这粒丹药吞下去。刚一转身,贾斌久过来了:

  “三哥等等,您把这瓶酒喝了。”

  胜英一看是一壶酒,这酒是拿药配的。贾斌久身体虚弱,离不开这种酒,喝了这酒真是冬暖夏凉啊。胜三爷把酒拿过来谢过七弟,一扬头喝了半瓶,给他剩了半瓶,顿时觉得腹内发热,果然暖和多了。胜英停了一会儿,等这酒劲行开了,两个耳根就觉得发热,就借着这个热劲,三爷双腿一飘,唰!就跳入大井。这回这时间可长喽。人们就等着吧,等了半天没动静,就趴到井帮看看,声息皆无,又等了一会儿胜英还没上来,贾明把大嘴一咧:

  “完了,我三大爷算归位了,他怎还不上来?”

  杨香武朝他脖子上来一巴掌:

  “我老师也该你胡诌的吗?臭嘴。我老师那是多大能耐,向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你在这唠叨什么?”

  “我说,小瘦鸡,他怎么还不上来?”

  “别着急,好事难成,你懂吗?”

  两个人正在斗口的时候,就听水哗一翻花,胜三爷的声音都变了:

  “三太,快点救我!”

  大伙就是一愣,这词不一样,“快点把我拽上去”,“快点救我”这是两个意思,不遇上危险了,怎么叫救?黄三太急忙把飞抓绳系下去:

  “师傅快抓住!”

  上边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把胜英提上,再看胜三爷,惨透了。头上的包巾没了,脚上的鱼皮靴鱼皮袜全撕开了,顺着腿肚子鲜血淋漓。胜三爷脸色苍白,甚是难堪,大伙赶紧围拢过来就问:“怎么回事?”

  胜英呆了好半天才说出话来:

  “我在水下遇上怪蟒了!”

  “哎呀三大爷,那玩意什么模样?”

  胜英一摆手说:

  “我没看清楚,这东西个头可不小,肉乎乎的让我碰了一下,回头就咬,我一躲,把我下身的衣服撕开,我见事不妙这才往外逃,幸亏走得快,晚走一步,此命休矣。”

  大伙听完无不更色呀,胜英说完冲韩秀一抱拳:

  “大寨主,我输了,蟒片我没捞上来。”

  韩秀冷笑一声:

  “老明公,怎么您也有办不成的事,真叫某可发一笑?”一句话把杨香武气坏了。

  “哎,我说韩秀你先甭笑,不管捞上来没捞上来,我师傅下去了,你也试试呀,舍命陪君子吗?你要不敢下去第二次,你就得认输,你敢吗?”

  韩秀一听,对呀!不管胜英成功失败,人家第二次下去了,我也得下呀。万丈桃花浪点点头:

  “杨香武你瞧好,韩某决不畏刀避剑。”

  再看韩秀换好衣服,喝了点酒,胸膛也觉得发热,手提双刀他跳下去了。说到这咱得补充一句,他的双刀被七爷贾斌久削折,韩秀不是没有兵刃了吗,其实这件事不奇怪。韩秀的刀就是一般的钢刀,损坏了再换一对有什么奇怪呢,所以他当天晚上就选好了刀了。书归正传,韩秀手提钢刀以防万一,围着井口转了转就跳入井口。他这时间也不短,把宝刀手韩殿奎急的一个劲的摇头叹息,韩秀要出了差错,莲花湖就等于少了半边天哪,大家正着急,就听井里喊道:

  “救命,救命,快点救命啊——”

  韩忠、韩孝、韩勇、韩猛四条飞抓系下去,小帅韩秀抓住飞抓时间不大拽上来了,再看韩秀,后背整个被撕开了鲜血直流哇,好悬没把韩秀疼死过去。人们赶紧把水饰衣服扒掉,上好金疮铁撤散,进行包扎,韩秀唉声叹气,痛苦不堪。

  闵士琼大伙围过来问道:“大寨主,你在水中遇上什么了?”

  韩秀晃了晃脑袋:“吓死人也呀!我在水中遇上那条大寒蟒啦,哪知道我刚一下去就被它发现了,那东西张开大嘴直奔我扑来,我是左躲右闪,结果后背还受了伤了,要不是我精通水性,这条命岂能保得住哇,好险,好险!”

  韩秀说完了低头不语,您说这第二阵比式算怎么办?仍然没分出输赢,他下两次,胜英下了两次,他捞出一块冰片,他也捞出一块冰片,胜英受伤,韩秀也受了伤了,仍然是势均力敌没分出上下。怎么办?还得接茬往下比。

  单说胜英把大腿包扎好了,胜三爷想,我打出世以后,闯荡江湖三十余年,从来没像今天这么惨过呀,难道就服输认败不成!老头子眉头一皱就上来横劲了,站起身形,要准备第三次进水,大伙苦苦相劝,这太危险了,你已经受了伤了,水中又有怪蟒伤人,这怎么能行?可是胜英就问:“我不下,哪位下?”大伙还没词儿,要论在场的人,谁的水性也不如胜英的大。胜英要不下,干脆这一阵就算输了,胜英把众人往左右一分,来到井台边,把黄三太叫到一边:

  “三太”

  “师傅。”

  “为师要三次下井,非要斩怪蟒不可,为师要是得不着蟒片,我不上来。倘若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孩子,镖局的事就由你来执掌,我家中之事就拜托给你了。”

  黄三太一听,鼻子翅一酸,好悬没哭了,心说我老师这人怎这么拧呢?大家这么劝都不听,把临终遗言都给留下了。

  “师傅!”

  “别往下说了,我是非下不可!”

  再说胜英飘须髯手中拎紫金刀,牙关一咬,第三次入水。这回人们的心,随着水声一翻,完了,这算完了!把大贼魔欧陽天佐急的“哎呀!哎呀”直叫唤。要说大贼魔的能耐比胜英高,但不会水,捏着眼皮擤鼻涕,有劲使不上。别的人也是同样,大家围着井来回直转。等的时间比那两次都长也不见胜英回来。可正在这个时候,顺山坡的盘山道走来一个人。这人走的挺快,边走边往这张望,贾明一瞅来的是位小道童。这小道童也就是十五六岁,长得这好看劲就甭提了,跟萧银龙站到一块不分上下。此人面如冠玉,两道八字利剑眉,鼻如悬胆,棱角阔口,满嘴青光闪亮的白牙,头上梳着双髽髻,末根系着红头绳,身穿彩莲衣,外罩斗篷,背后背着把宝剑,手中提着长条的包袱。贾明心中纳闷,这个人找谁呢?

  这时来的这人就走到人群前面,东瞧西看,然后一抱拳:

  “众位请了,请问这是肖金台吗?”

  连闵士琼都愣了:

  “啊,正是肖金台。”

  “众位是参加英雄盛会的吗?”

  大伙说:“是呀,你找谁?”

  “请问十三省总镖局的镖头,胜英胜子川是哪位?”

  诸葛道爷赶紧过来了。

  “无量天尊,这位年轻的朋友,胜英不在。”

  “啊,难道说他没参加英雄会?”

  诸葛道爷一晃脑袋:

  “不是,现在是第二阵赌输赢,胜英下了井了,至今未回。”

  “什么,下了什么井了?”

  “就这口井。”

  就见这小孩围着井转了一圈,把脚一跺。

  “哎哟我的三哥呀,你这不是坑死人吗?完了,三哥是非出事不可。请问哪位是二道爷诸葛山真?”

  诸葛道爷一指自己的鼻子:

  “我就是。”

  “您是诸葛山真,我打死你。”抡巴掌要揍诸葛道爷。金头虎赶紧过来把他拦住。

  “哎哎哎,你手爪子挺大你呀,你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打我们二道爷,你有名有姓没,你叫什么名字?”

  贾明这一拦,挺起作用,小孩挺后悔,心说哪有师弟打师兄的道理。他把火往下压了压,从怀里头拿出一封信来,把信递给诸葛山真,诸葛道爷接过信一瞅,当时是正颜厉色,把信举过头顶,嘴中是念念有词:

  “恩师在上,恕弟子有罪,恩师您好。”

  贾明纳闷,老师在哪呢?闹了半天这封信就代表他师傅。书中代言:诸葛山真见着信为什么这样恭敬,原来这封情是老剑客艾莲池亲手所写。那信上大意是说:“胜英啊,你们六个人同堂学艺,但是彼此都不熟悉。现在你师弟海底捞月叶成龙已经满徒了,为师打发他下山,赶奔十三省总镖局前去找你,见着你师弟之后,你们要多亲多近,你对你师弟要多加照看。”上写着千,下缀着万,艾莲池。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诸葛道爷见着老师的信能不恭敬吗?从信中他才知道,拿信这小伙是海底捞月叶成龙六师弟。把诸葛道爷可乐坏了,过来把叶成龙拉住:

  “原来是六弟,恕愚兄不知之罪。”

  叶成龙这才给二师兄见了礼:

  “师兄,我奉老师之命下山来找三师兄胜英,可惜没见着,怎么能出这样的事情呢?”

  “唉!”诸葛道爷打唉声,把经过讲说了一遍。叶成龙一听,胜英下井半天没上来,肯定凶多吉少,我要赶不上便罢了,赶上焉有不管之理?再看叶成龙把手中的包裹放到地上,衣服脱掉,换好水饰衣靠,从背后一伸手拽出一口宝剑。就见这口宝剑光彩夺目。别人不认识,夏侯商元可认识,这把宝剑叫湛卢剑,在宝器当中名列前茅,这乃是艾莲池随身佩戴的,给了六徒弟了。就见叶成龙单手擎剑来到井旁,先在百宝囊之中拿出个小瓶来,把几粒丹药含在嘴中,这种东西能驱风散寒,增加活力,抵抗冰寒的侵袭。叶成龙收拾完了飞身跳下大井。说到这咱得简单介绍几句。

  胜英共师兄弟六个人,他是行三,有人问他们同堂学艺怎不认识呢?这不奇怪,说同堂学艺,并不是在一个山,艾莲池在东天目山传授胜英他们本领,在西天目山教蒋伯芳和叶成龙。离得都挺远,彼此都知道,没见过面。这叶成龙父母是谁他都不认识,叶成龙是个孤儿,从小可怜得很哪,蓬头垢面,沿街乞讨,偏巧让老剑客艾莲池发现了。艾老剑客动了怜悯之心,这才把叶成龙抱回天目山。后来发现叶成龙这孩子天资聪明,他有个特长,水下的功夫甚好,还没学能耐的时候,叶成龙就能在水底下摸鱼。另外叶成龙还善于在水底下睡觉,这种功夫实在难得。艾莲池就根据这个所长,才传授他本领。叶成龙在山上学艺七年呐。这七年学的是高来高去,陆地飞腾,走高楼越大厦如履平地,水旱两路的功夫,各种掌法,尤其惊人的是掌中这把宝剑,别看他年纪轻轻,他会太极十三式昆仑剑,这把宝剑世上罕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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