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手书,改过光于日星,真气塞于户牖,忻慰无极!
前者足下过衡,意气盈溢,视天下事若无足为。仆窃忧其乏惕厉战兢之象,以其握别匆匆,将待再来衡城时,乃相与密语规箴,以求砥于古人敬慎自克之道。自足下去后,而毁言日至,或责贤而求全,或积疑而成谤,仆亦未甚深虑。逮吴竹庄书来,而投梭之起,乃大不怿,于是有初八奉规一函。仆函既发以后,又接家严手谕,道及足下忠勇勃发,宜大蕴蓄,不宜暴露,然后知足下又不理于梓里之口。向非大智慧转圜神速,痛自惩艾,几何不流于矜善伐能之途。古人谓齐桓葵邱之会,微有振矜,而叛者九国。亢盈悔吝之际,不可以不慎也。比闻足下率勇三千,赴援鄂渚,仆既幸吾党男子,有击楫闻鸡之风,又惧旁无夹辅之人,譬如孤竹干霄,不畏严霜之摧,而畏烈风之摇,终虞足下无以荷此重任。
顷朱石樵书来,渠自鄂省十一二即可起行,大约日内可到长沙。观其书词,则逆贼全数下窜,武昌业已解严。仆昨奉谕旨,令带勇即日援鄂,今不特仆不必去,即足下亦可免此一行。仆另有书致中丞,商湘勇停止援鄂之举,不知意见合否?祈足下面禀中丞,细决行止。至足下之初志,欲兴义旅,径赴下游杀贼,则须计出万全,不可仓皇一行。盖舟师必须兼备,操练必须两月,裹粮必储半年,三者缺一,皆有坐困之道,而无成功之理。
朱石翁杀贼之志,甚锐且坚,此次归来,必且大有兴举。若中丞能从仆言,停止援鄂之行,则望足下与朱石兄同来衡城,就仆熟计,讲求水战之道,精析练勇之法。仆虽不才,亦当随诸君子仗剑东下,讨此凶逆;如足下鄂中之行,势不能止,犹望示我一书。苦雨多愁,所怀千端,诸惟心照,不尽。
与骆中丞咸丰三年十月十九日
此间日内大雨如绳,竟无片刻少停,真正愁绝。前拟造排,以为一月可成,不料初八至今,未造一架。厂在河边,亦将为水漫去,工匠全无驻足之地。六月援江,为苦雨所阨,今复如此。就令天气助顺,而侍辈之举动,已等灞上儿戏矣,况天复相阨耶?
朱石樵书来,言贼已全数下窜,渠十一二当回南省。似此则援鄂之师可免,不特侍不必往,即张太守、王同知亦可省此一行。鄙见如此,不审尊裁若何?前者倡援鄂之说,明知水路无备,虽多兵亦属罔济,徒以鄂省事棘,恐失会垣,故急欲遣师往救。今贼既他窜,鄂省兵足,似此行竟可停止。求阁下斟酌。
与夏憩亭咸丰三年十月二十日
石卿制军、岷樵中丞诚为当今人杰,嘱弟与骆、张、陈诸公会衔入告,请以兵柄归之张、江两君,似亦无难仰邀俞允。惟弟窃有虑者:向、琦在南,讷、恩在北,慧、雷,胜、托之俦,联翩四布,张、江再出,亦不过于十数人外添此二座。若别白而定一尊,抑此诸将,独以张帅经略南服,则朝廷大权,非臣下所得专请。且目前事理,不在大权之不属,而在兵勇之习气太坏。以石翁之布置,而不能保田镇之破;以氓老之勋名,而不能禁楚勇之溃,盖习气太坏,染之已深,无可用之兵勇故也。兵勇既无一队可用,而又无舟师以决水战,无饷项以练新卒,虽张帅为之,弟亦不敢必其有济。中夜以思,徒用浩叹!阁下不欲赴鄂,亦因事无把握,未肯轻出。鄙意此时急务,总宜先筹水师。自六月以来,五省皆议此事。屡奉寄谕,亦以为最切之图,而至今未有所成。弟欲于此稍尽寸心,乃兴办木排,则苦雨半月,无从下手,改造民船,则经费支绌,买船无资,兀坐气短。阁下将何以教我也?
与骆中丞咸丰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接奉惠函,敬悉一切。
合江、皖、两湖之力合举进剿,尊见极是。此时总以筹备水师为先务。昨裕时卿太守信来,言须船与排并办,所论甚有理。侍前所以专言排者,以实无银办船也。民船必须改造,改造必须价买。每买一船,大者数百,小者亦百金,即用船二百号,亦非数万金不可,是以惮于兴办。近日通盘筹划,此数万金竟不能不用。盖湖北经田镇失事之后,从前炮船尽化乌有,南省亦无一船,将来两省何以御贼?不如侍尚闲暇,将船、排及时兴办,究竟不无裨益。侍拟日内复奏,言北省贼退,暂可不往救援,而自请在衡筹备水师,为督抚分任其劳,并请予粤饷解大营者截留八万,以为办船之用。若炮船齐备,或阁下,或甄师与岷樵东下剿贼,侍皆愿从其后以为辅助。若不截此饷银,无款买船,水路毫无准备,则尊见合剿之局终难成也。如卓裁以为可,则请将此项广饷截出八万,侍一面入奏。不然,以数千金筹备战排,专防湘江,终儿戏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