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名】
今本:豫帛书:余归藏:分秦简:介上博简:清华简:介帛书易传:余,予
豫
今本《周易》卦名作豫,经文应解释为豫乐,安逸,快乐,但综合《易传》,豫也有豫备,豫防之义。
归纳之后,豫卦有三个层面的意义:一是预备,预防,有备无患。二是有余,宽裕。三是豫乐,逸乐。
豫通「预」,预备,预防的意思,如既济《象传》:「君子思患而豫防之。」《尔雅。释言》「豫,叙也」疏:「事豫备者《礼记。学记》:「禁于未发之谓豫豫。」《系辞传》:「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这都是取预备,有备无患之义。
有所预备者就能够宽裕,事情有余裕,这也是豫的第二层意思。
《说文》:「豫,象之大者。贾侍中说:不害于物。从象予声。」段注:「引伸之,凡大皆偁豫。」「大必宽裕,故先事而备谓之豫,宽裕之意也。宽大则乐。
象已是够大,大象中的大象突出表现形体很大,又引申为裕,宽裕的意思,又有娱乐或愉快的意思。帛书本做「余」,或取其宽裕而有余之意。上海博物馆楚竹书作,为「余」下多一丿,应是「余」字的异体,而帛本易传亦作「余”或“予”,通“余”也通“豫”。
宽裕者则得以维持安逸,豫乐,《尔雅》:「豫,安也。」「豫,乐也。」这也是《周易》,《诗经》,《尚书》等经典中最常用的意思。例如,《诗。白驹》:「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板〉:「敬天之怒,无敢戏豫。」《尚书》:「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视乃厥祖,无时豫闲”,“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无康好逸豫”。
传统通解亦以豫为乐,《象传》:「豫,先王以作乐崇德。」马融:「豫乐也。」郑玄:「坤,顺也。震,动也。顺其性而动者朱熹:「豫,和乐也。人心和乐以应其上也。」虞翻则解释为逸,逸乐之义。与豫旁通的小畜禽中有多处以豫象来注解,豫都直接称为逸,如“自我西郊”虞翻注曰“逸坤为自我”,初九复自道注曰“谓”从逸四之初成复卦,故复自道”。
凡此皆以豫为豫乐,安逸的意思。
分与介
马国翰辑本《归藏》卦称为“分”,秦简《归藏》及清华简皆做“介”,这两个字形体不但相近,而且意思也可相通。分为分别,介则是分界,画清界线之义。
《说文》:「分,别也。」「介,画也,从八从人,人各有介。」段注:「画部曰:画,畍也。按:畍也当是本作介也。介与画互训,田部畍字盖后人增之耳,介畍古今字。分介则必有间,故介又训间,《礼》摈介,《左传》介人之宠皆其引伸之义也。」
介的甲骨文,有两大解释,一是分介,与《说文》定义差不多。另一说认为象战士穿着甲衣,为甲胄的意思,也可指披甲之英雄战士。《礼记》中「介,最常当做甲胄使用。不过,《说文》说的“画也。从八从人”,又有点像甲骨文,此字从上下两个八字,以示分别,分界之义。
《礼礼》「阳门之介夫死」注:「介夫,甲卫士》《周礼》「其动物宜介物」注:「介物,龟鳖之属。」介即取甲胄之引申申义。 。」「介者不拜」疏:「介,甲铠也。着盔甲者不为式敬,故宜无所拜之也也。」「介虫」即「甲虫」。引申义。
介卦可解释为大,《尔雅》:「介,大也。」晋卦六二「受兹介福,于其王母」王弼注:「受兹大福于其王母也。」虞翻注:「干为介福,艮为手,坤为虚,故称受。介,大也。」
综观介的字义,其本义甲胄或武士,与豫备之义是互通的,都有戒备,防备之义,也是《系辞传》说的:“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于诸介做「大」则与豫的本义互通,豫本是象中之大者,用形体之庞大越来越引申至宽裕,有余,豫乐的意思。
但在谦虚中我们讨论过,谦虚古卦名可能为兼并,兼并之义。兼并为合,那么与兼并相反的当然就是分别,分介(界)了。又六二“同时石”孔子以君子之分辨能力来诠释,而传统亦有解释为耿介者,可能都是从分介义引申而来。
余,余,予
《曲礼》郑注:「余,予古今字耳。盖古称予,今称余,其义同。」
本易传中豫卦或作余或作予,余和予为古今字,帛本的「余」和今本「豫」也可能是「余」和「予」之假借,而上博简的应是余的异体字或传抄之误。
《说文》:「予,推予也,象相予之形。」段注:「象以手推物付之。」「余,语之舒也。」段注:「《释诂》云:余,我也。余,身也。孙炎曰:余舒迟之身也,然则余之引伸训为我。《诗》,《书》用予不用余,《左传》用余不用予予。…余予古今字。」予原为给予之义,余则是辞语舒缓,引申也指身体之舒缓。但予,余两字后皆用做「我」之自称,为古今字。予字甲骨文作,由于资料少,不得其义,但依《说文》当是给予,赐予的意思。而余字作,学者认为象简陋之屋,卜辞中亦作第一人称用,相当于“我”字。
余和予两字除了皆作「我」之外,也可与豫相通。《杂卦》说:「豫闲也。」闲为闲慢的意思,与余之徐缓,舒迟意思相近。又《史记。龟策列传》记载神龟被「渔者豫且」捕获之事,《庄子。外物》作「渔者余且」。此亦可见古文之余和豫相互假借。
【卦义】
豫卦的核心意义当为豫乐,安逸,但背后亦有预备,预防的意思,这是因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豫之逸乐当以有备无患而能宽裕做为弥补,而其凶应,忌讳则是耽溺,流于闲惯则凶。
这是一种顺水推舟,顺其自然式的行动。反观大壮卦为刚健于内,雷动于外,为刚以动,是一种刚暴式的行动,因此容易产生冲撞与冲突。雷在地上,雷震为春,为春临大地之象,所以《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言豫卦为雷动震奋的时候,大地鼓舞,万物繁茂。因此古人由此开始作乐以崇扬道德,祭祀上帝与祖先。
《序言》说:“有大而能谦必豫,故受之以豫。”就卦序来看,豫卦与谦卦是相综的一对对卦,是继同人,大有而来。同人与大有是国家经动乱(否卦)之后,重整变量,天下重回太平,而开始重新寻找长治久安之道。首先告戒的是要谦卑自牧,然后则以豫乐(音乐,娱乐) )陶养心性。
礼与乐是儒家治国理想的主要措施,礼道可从履历与谦虚之中得见,履与谦彼此旁通,为礼的一体两面,一实践于外,一虚心于内,谦卑谓礼之内化。而豫卦讲的则是乐,也就是以娱乐,音乐来教化并陶冶心性。因此就儒家来说,谦豫皆关乎民心之治理。
《礼记。乐记》说:「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则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合情饰貌者礼乐之事也。礼义立在履历里,讲求的是尊卑上下之份际,因为礼以别异,所以履道大忌在于上下不分,不明尊卑,则逾越本份,吉道在于戒慎慎与尊敬。而豫道则重在于合,因此其吉道为感情的交流,用心倾听。忌则在于不知节制,流于淫逸,耽误溺水,闲惰。传》「豫闲也」就是以豫之流敝而言。
再就豫之三义来看,豫卦之吉在于有备而无患,防患于未然。以充份的准备而让事情宽裕,才能安心享乐。
李道平《周易集解汇编疏》:“豫,乐也,而名以《大武》,建侯行师之意,寓其中矣。”闻一多《周易易证类汇编》:“是《大豫》之源出于《象》,实则象与予豫一语之转。”(按:《大豫》为晋之乐舞。) 《象》即《大武》。《礼记》中《象》及《武》(大武)经常并称,如《文王世子》:“下”为“武王舞名,建侯行师即舞中所象之事。”管象,舞大武”,注:“象,周武王伐纣之乐也。以管播其声,又为之舞,皆于堂下。”疏:“大武即象也,变文耳。” 「《象》谓《周颂。武》也,以管播之。”
豫,利建侯,行师。
人曰: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豫顺以动,故天地如之,而况建侯行师乎?天地以顺动,故日月不过,而四时不忒。圣人以顺动,则刑罚清而民服。豫之时义大矣哉。
象曰: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系辞》: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
《序言》:有大而能谦必豫,故受之以豫。豫必有随,故受之以随。
《杂卦》:谦轻而豫闲也。
【今解】
豫乐,利于建立诸侯,发动军队。
《彖传》说:“豫,刚应而志行,顺以动,豫。”得到群众的呼应又志在必行,顺势而动,所以为豫。此言建立诸侯,发动军队,皆顺应民心,而且还有刚强的决心去执行。
郑玄:「震又为雷,诸侯之象。坤又为众,师役之象。故利建侯行师。靁出地奋。奋,动也。靁动于地上,而万物豫也。」 》:「谓之豫者,取逸豫之义,以和顺而动,动不违众,众皆说豫,故谓之豫也。动而众说,故可利建侯也。以顺而动,不加无罪,故可以行师也。
《象传》则说:「雷出地奋,豫。先王以作乐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雷动于地上为万物震奋之象,先王因这样的启发而作了音乐来崇扬道德,诚心的将它奉献给上天和祖先们。李道平认为此乐即《大武》,又名《象》。
因此这个“豫”除了解释为豫乐,或者乐舞之名,也可以理解为预备,预防的预。
豫在展示武德,所以卦辞说建侯行师;小畜则在展示文德,象传说“君子以懿文德”。豫为有余充裕而逸乐,小畜为寡而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字义】
利建侯:利于建立诸侯。周天子建立诸侯以巩固王权,其分封的诸侯主要为周天子的姬姓王族或是功臣,借以做中央之屏藩,巩固周天子之权。于现今之公司人事,侯原义为箭矢,《说文》:「春飨所射侯也。从人从厂,象张布,矢在其下。天子射熊虎豹,,可比喻为分配分公司或地区性的总经理。服猛也;诸侯射熊豕虎;大夫射麋,麋,惑也;士射鹿豕,为田除害也。其祝曰:毋若不宁侯,不朝于王所,故伉而射汝也。”建侯亦有建立目标之隐喻。
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很隆盛的进献给上帝,以配合祖先之光荣。殷,盛大。荐,进献之祭祀。祖考,祖先。
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用双重的门来防御,晚上打木梆子,以此对待强暴之客,这种预防之道是取象于豫卦。柝,音拓,夜间巡更敲击用的梆子。
谦轻而豫闲:谦为虚故轻,豫为乐故闲。闲为闲慢之义,虞翻作怡:“豫荐乐祖考,故怡。怡或言闲也。”
【筮例】
《国语‧晋语四》重耳亲筮得晋国,得贞屯悔豫,本卦为屯,之卦为豫。
晋国公子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秦国是他回到晋国前的最后一站。他的姐姐穆姬是秦穆公夫人,她与秦穆公的结婚也是“秦晋之好”的开始。由于晋惠公与晋怀公的不仁不义,而让秦穆公决定拥立重耳为晋君,因此重耳到秦国时,秦穆公以对待国君之礼对待他,还把五个女儿嫁给了重耳,其中包括了怀嬴。怀嬴也是子圉(重耳姪儿,晋怀公)在秦当人质时的夫人。
在秦国期间,重耳亲自筮问一卦,看是否能够得到晋国?结果得到屯之豫,三个爻变。筮史众多见到屯卦都说不吉。
公子亲筮之,曰:“尚有晋国。”得贞屯悔豫,皆八也。筮史占之,皆曰:“不吉。闭而不通,爻无为也。”
“贞屯悔豫”的含义是以屯卦为贞,豫卦为悔,即屯之豫卦。由于三个爻变,变爻太多而不用变爻占解,因此筮史解释说“爻无为也”。变爻也就是六,九筮数太多,而不用六也不用九时,当以卦来占解,因此曰“皆八也”。春秋筮例中用“八”来表达卦象时,都会改用卦来占解而无用爻,这个例子还有穆姜入东宫之前所占得的“艮之八”,史官补充说是“艮之随”,这是五个爻变的卦董因筮重耳返晋国得「泰之八」,也是多变爻的范例,只是变爻数不知,该卦又以泰卦卦辞卦义占解。
虽然筮史说不吉,但司空季子以屯卦和豫卦卦辞都有「利建侯」而认为这代表重耳可以成为晋国国君,并成为辅弼周天子的诸侯王。司空季子以卦象来分析说:
震,车也。坎,水也。坤,土也。屯,厚也。豫,乐也。车班外内,顺以训之,泉原以资之,土厚而乐其实。不有晋国,何以当之?震,雷也,车也。坎,劳也,水也,众也。主雷与车,而尚水与众。车有震,武也。众而顺,文也。文其震曰:「元亨利贞,勿用有攸往,利建侯。」主震雷,长也,故曰元。众而顺,嘉也,故曰亨。内有震雷,故曰利贞。车上水下,必伯。小事不济,壅也。故曰“勿用有攸往”,一夫之行也。众顺而有武威,故曰『利建侯』。坤,母也。震,长男也。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