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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卷七(11)

聊斋(白话) 蒲松龄 3098 2020-10-08 18:37

  一天,高生到朋友家去吃酒,感到身体不舒服就回家了,走在半道上,从马上掉下来,就死了。当时正是大热天,幸亏衣服被褥平时都早有准备。邻居们这才都佩服细柳聪明。

  长福十岁时,才学作文章。父亲既然死了,他娇懒成性,不肯念书,就跑去同牧童游戏,骂他也不改,后来打他,照样不听话。母亲没法,把他叫来告诉他说:“你既不愿意读书,也没法子强迫你。但是,穷人家不能有闲人,你可以把衣服换下来,去和仆人们一块干活,不然的话,用鞭子抽你可别后悔!”

  于是,给长福换上了破衣服,叫他去放猪。回来之后,自己拿个饭碗,同众仆人一起吃饭。过了数日,受不了苦,长福跪在庭院中哭着哀求,愿意去读书。母亲转过身去,脸对着墙,置之不理。长福没办法,只得拿着鞭子,抽抽咽咽地走了。

  秋天快完了,长福身上没有衣服,脚上没有鞋,冰冷的雨点浇得浑身透湿,端肩缩脖像个讨饭花子。邻居们见了都可怜他,娶后老婆的,都以细柳为戒。提起话来,都不以为然。细柳也稍稍听到了一些议论,可是毫不在意。长福受不了苦,扔下猪就逃走了,细柳也不去管他,毫不追究。

  过了好几个月,长福讨饭吃也没个地方了,骨瘦如柴地回家来了。不敢立即进大门,哀求邻居老太太去给细柳捎个口信。细柳说:“他如果能挨一百个棍子,可以来见我;否则,快快离开。”

  长福一听这话,突然跑进屋,痛哭流涕地表示,愿意挨棍子。母亲问道:“今天知道改过了吗?”

  长福说:“后悔了。”

  母亲说:“既然后悔了,不用打了,可以老老实实地去放猪,再犯可不饶!”

  长福大哭道:“甘愿挨一百棍子,请准许仍然去读书。”

  细柳不理,邻居老太太从旁劝说,才答应了。叫长福洗了头,给他换上衣服,吩咐同弟弟长怙一起跟老师读书。

  长福勤奋读书,与以往大不一样了。三年之后中了秀才。中丞杨老爷看了他的文章很赏识,每月给他官费,资助他读书。

  长怙很笨,读了好几年书,还不会写姓名。母亲叫他弃学务农。长怙游手好闲,怕吃苦。母亲生气地说:“土农工商各有职业,你既不能读书,又不能种田,哪有不饿死在路旁沟里的呢?”

  立刻打了他一顿。从此,长怙领着奴仆种田。一次起晚了,母亲就立即招来痛骂他一顿。在吃饭穿衣上,母亲挑好的给哥哥。长怙虽然不敢说什么,可是心里感到不服。

  农活完了,母亲拿钱让长怙学做买卖。长怙又嫖又赌,钱到手就花光了,撒谎说碰上了强盗被打劫了,以此欺骗母亲。母亲发觉后,把他几乎打死。长福直溜溜跪着哀求,情愿替弟弟挨打,母亲才消了气。从此,一出门,母亲就监视他。长怙的行为才收敛一点,可并不是他心眼里愿意的。

  一天,长怙请求母亲让他跟商人们到洛阳去,实际上是想借机会去玩玩,痛快痛快。长怙心里惴惴不安,唯恐不答应他这个请求。母亲听后,一点也没怀疑,立即拿出零碎银子三十两,并给他置办行装。然后又拿给他一锭金子,说:“这是你爷爷当官时留下的,不要花了,可用它压钱袋,以备急用。况且你头一回出门学做买卖,也不敢希望得厚得,只这三十两银子不亏本就行了。”

  临走时,母亲又嘱咐一遍。长怙连声答应,离家上路,心里美滋滋的。

  到了洛阳,与同路的商人们分手,住到一个姓李的有名妓女家中。十几个晚上,零钱便花光了。自以为还有一大块金子在包里,开始时根本不考虑银钱光了。等到把大金块砍开一看,原来是假的,大惊失色。李母见此情形,冷言冷语抢白他。长怙心里也不安宁,可是兜中空空的,没处可去,还希望李妓能念旧情,不能立刻与他断绝。

  不一会儿,有两个人拿着绳子进来了,一下子就把他捆上了。长怙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低声下气地问为什么抓他。原来,李妓已经把假金子偷了去,拿到官府去报案了。

  到了衙门,长怙无话可说,被重重打了一顿,差点要了命,后被押在监牢里。手里一点钱也没有,被狱卒所虐待,向犯人们讨饭吃,苟延残喘。

  最初,长怙上路时,母亲告诉长福:“记住二十天以后,要打发你到洛阳去。我事情多,怕忘了。”

  长福询问原因,母亲伤心得要掉下泪来。长福不敢再问,就离开了母亲。过了二十天,长福问母亲,母亲叹息着说:“你弟弟现在这样轻浮,就像你当年逃学一样。我不是顶着坏名声,你哪能有今天?人们都说我狠心,但是眼泪把枕头,席子都泡湿了,可人们却不知道哇!”

  说着,流下了眼泪。长福恭恭敬敬地站着聆听,不敢插话。母亲哭完了,才说:“你弟弟游荡之心不死,特意给他假金子,叫他遭挫折,想来现在他已关在监狱里了。中丞大人待你很好,你去求求吧,可以救你弟弟出难,让他痛改前非!”

  长福立刻上路,等到洛阳,弟弟被捕已三天了。长福到狱中探望,长怙像鬼一样,见到哥哥痛哭得抬不起头来。长福也哭了。当时,长福是中丞大人的红人,所以远近都知道他的名字。县官一知道他是长怙的哥哥,急忙将长怙释放了。

  长怙回到家,怕母亲生气,跪着爬到母亲面前。母亲瞅了一眼说:“你的愿望满足了吗?”长怙流着眼泪,不敢吱声。长福也跪下了。母亲这才喊他们起来。此后,长怙痛改前非,家中一切事情,勤勤恳恳照料,即便偶尔有点懒惰了,母亲也不斥责他。

  几个月以来,长怙一直不谈经商的事。想要同母亲说说又不敢,把想法告诉了哥哥。母亲听说后,很高兴,极力给他借钱,过了半年,获了一倍利息。

  这一年,长福考中了举人。又过三年,考上了进士。弟弟经商资本积到数万。

  县里有人到洛阳去,看见长福家的老夫人,年纪四十了,还像三十多岁的人,而衣着朴素,全是家中日常所穿的。

  异史氏说:“记录继母劣迹的《黑心符》出世,继母给前妻的儿女用芦花做棉衣的恶行流传,继母之恶,古与今是一样的呀,实在让人伤心!也有人为避开种种议论毁谤,对前妻之子又往往过分放任,又每每矫往过正,甚至坐视儿女们的放纵行为而一言不发,那么这和虐待打骂孩子的继母相比又有多大差别呢?反正继母即使天天打自己生的孩子,人们也不说她粗暴;如果打的是隔层肚皮的前妻生子,那么指责的言论会马上跟来。至于这位细柳本来就不是狠心虐待前妻之子,但是即使她亲生的儿子是个贤人,像这样做法又怎么能把自己的肝胆坦露出来以表白于天下?而像她这样不怕嫌疑,不辞诽谤,最后使得两个儿子一个当了高官,一个成了巨富,在世上真是光彩万分。这女子的行为,不用说在妇女中间,就是在丈夫中间也是一位铮铮铁汉呀!”

  鬼令

  展先生是某县的教谕,洒脱不羁,有名士风味。常常发酒疯不守礼仪,在文庙的殿前跑马。阶下很多古柏,一日酒醉后驰马阶下,被柏树把头碰破了。自言自语说:“子路责怪我对孔夫子无礼,把我的脑袋打破了。”半夜就死了。

  邑中有个小贩,挑着货郎担下乡卖货,夜晚寄宿在一座古庙里。在更深人静的时候,忽然看见四五个人带着酒走进庙来,展教谕也在其中。喝了几杯以后,有人提出以字为酒令。第一个说:“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盅。”第二个说:“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盅。”第三人说:“囹字不透风,令字在当中,令字推上去,含字赢一盅。”第四个说:“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盅。”最后轮到展教谕,苦想也想不出来,大家笑着说:“既不能说出酒令,应当要受罚。”满满一大杯飞到展教谕面前,展教谕说:“我也有了:‘曰字不透风,一字在当中……’”大家又笑着说:“推上去是个什么字哪?”展一下把酒喝干说:“一字推上去,一口一大盅。”和大家一同大笑起来。不久,一群人出门走了。小贩不知道展教谕已经死了,以为他罢官后回了老家。回家后谈及这事,人家告诉他展教谕早死了,才知道碰到了一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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