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游日记四十四
十八日从冷泉庵晨起,令顾仆同妙乐觅驼骑,期以明日行。余亟饭,出北门,策骑为天姥游,盖以骑去,始能往返也。北二里,由演武场后西北下,约一里,渡一沟,西北当中川行。五里,过荷池。又北一里,过一沟。又西北三里,则大溪自东曲而西流,北涉之。四里,盘西山东突之嘴,其嘴东突,而大溪上流,亦西来逼之,路盘崖而北,是为蒙化、天姥适中处。又北二里,过西山之湾,又北二里,再盘一东突之嘴。又过西湾三里,其东突之嘴更长。逾其坳而北,有岐西向入峡,其峡湾环西入,内为土司左氏之世居。天姥道由坳北截西峡之口,直度北去。约三里,又盘其东突之嘴,于是居庐连络,始望见天姥寺在北坞之半回腋间,其山皆自西大山条分东下之回冈也。
又三里,有一圆阜当盘湾之中,如珠在盘,而路萦其前。又北三里,循坡西北上,一里而及山门,是为天姥崖,而实无崖也。其寺东向,殿宇在北,僧房在南。山门内有古坊,曰“云隐寺”。按《一统志》,巄屽图山在城西北三十五里,蒙氏龙伽独自哀牢将其子细奴逻居其上,筑巄屽图城,自立为奇王,号蒙舍诏,今上有浮屠及云隐寺。始知天姥崖即云隐寺,而其山实名巄屽图也。其浮屠在寺北回冈上,殿宇昔极整丽,盖土司家所为,今不免寥落矣。时日已下午,亟饭而归。渡大溪,抵荷池已昏黑矣。入城,妙乐正篝灯相待,乃饭而卧。
十九日妙乐以乳线赠余。余以俞禹锡诗扇,更作诗赠之。驼骑至,即饭而别,妙乐送出北门。仍二里,过演武场东。又北循东麓一里,有岐分为二:一直北随大坞者。为大理、下关道;一东向入峡逾山者,为迷渡、洱海道。乃从迷渡者东向上。五里,涉西下之涧,于是上跻坡。二里,得坪,有数家在坪北,曰阿儿村。
更蹑坡直上五里,登坡头,平行冈脊而南度之。此脊由南峰北度而下者,其东与大山夹为坑,北下西转而入大川,其西则平坠川南,从其上俯瞰蒙城,如一瓯脱边境上守望的土屋也。又北倚坡再东上三里,有三四家当脊而居,是为沙滩哨。脊上有新建小庵,颇洁。又蹑脊东上二里,盘崖北转,忽北峡骈峙,路穿其中,即北来东度而南转之脊也,是为龙庆关。
透峡,即随峡东坠,石骨嶙峋。
半里,稍平。是脊北自定西岭南下,东挟白崖、迷渡之水,为礼社江,南由定边县东而下元江;西界蒙化甸头之水,为阳江,南由定边县西而下澜沧,乃景东、威远、镇沅阳江并未流入澜沧江,此为徐霞客引明《一统志》所致诸郡州之脉所由度者也。东向下者四里余,有数家居峡中,是为石佛哨,乃饭。
又三里,有三四家在北坡,曰桃园哨。于是曲折行峡中,随水而出,或东或北。
不二里,辄与峡俱转,而皆在水左。
如是十里,再北转,始望见峡口东达川中,峡中小室累累,各就水次,其瓦俱白,乃磨室也,以水运机,磨麦为面,甚洁白,乃知迷渡川中,饶稻更饶麦也。又二里,度桥,由溪右出峡口,随山南转半里,乃东向截川而行。其川甚平拓,北有崇山屏立,即白崖站也,西北有攒峰横亘而南。即定西岭南度之脊也。两高之间,有坳在西北,即为定西岭。逾岭而西,为下关道,从坳北转,为赵州道。余不得假道于彼,而仅一涉礼社上流,揽迷渡风景,皆驼骑累之也。东行平堤三里,有围墙当路,左踞川中,方整而甚遥,中无巨室,乃景东卫贮粮之所,是曰新城。半里,其墙东尽,复行堤上三里,有碑亭在路右,乃大理倅cuì副职王君署事景东,而卫人立于此者。又东半里,有溪自北而南,架木桥于上,水与溪形俱不大,此即礼社之源,自白崖定西岭来,南注定边,下元江,合马龙,为临安河,下莲花滩者也。时川中方苦旱,故水若衣带。从此望之,川形如犁尖,北拓而南敛,东西两界山,亦北高而南伏,盖定边、景东大道,皆由此而南去。又东半里,入迷渡之西门。其墙不及新城之整,而居庐甚盛,是为旧城,有巡司居之。其地乃赵州、洱海、云南县、蒙化分界,而景东之屯亦在焉。买米于城。出北门,随墙东转一里,有支峰自东南绕而北,有小浮屠在其上。盘其嘴入东坞中,又一里,其中又成一小壑,曰海子。有倚山北向而居者,遂投之宿。
二十日平明,饭而行。又东一里,入峡,其中又成一小壑。二里,随壑北转,渐上坡。再上再平,三里,逾岭头,遵冈北行。又三里,有村在西坡腋间,为酒药村。又北循坡行,其坡皆自东而西向下者,条冈缕缕,有小水界之,皆西出迷渡者。
再下再上约十里,有卖浆者庐冈头,曰饭店,有村在东山下,曰饭店村。又北逾一冈,二里,坡西于是有山,与东坡夹而成峡,其小流南下而西注迷渡。路乃从峡中溯之北,二里余,转而东北上,二里余,陟而逾其坳。此乌龙坝南来大脊,至此东度两转,而峙为水目者也。脊颇平坦,南虽屡升降坡间,而上实不多,北下则平如兜,不知其为南龙大脊。
余自二月十三从鹤庆度大脊而西,盘旋西南者半载余,乃复度此脊北返,计离乡三载,陟大脊而东西度之,不啻如织矣!
脊北平下半里,即清华洞,倚西山东向。再入之,其内黄潦盈潴,及于洞口。余去年腊月十九日,当雨后,洞底虽泞,而水不外盈,可以深入;兹方苦旱,而水当洞门,即外台亦不能及,其内门俱垂垂浸水中,止此穿一隙,其上亦透重光,不如内顶之崇深也。
稍转而北,其上窦即黑暗而穷,其下门俱为水没,无从入中洞也。此洞昔以无炬不能深入,然犹践泞数十丈,披其中透顶之扃,兹以张望门而止,不知他日归途经此,得穷其蕴藏否也。
出洞,北行半里,逾岭即西向白崖大道,仍舍之而北。
二里,有池一方,在西坡下,其西南崖石嶙峋,亦龙潭也。又北一里,过一村聚,村北路右有墙一围,为杨土县之宅。又北一里,即洱海卫城西南隅。从西城外行半里,过西门,余昔所投宿处也。又随城而北半里,转东半里,抵北门外,乃觅店而饭。先是余从途中,见牧童手持一鸡葼,甚巨而鲜洁,时鸡葼已过时,盖最后者独出而大也。余市之,至是瀹汤为饭,甚适。
洱海往鸡山道,在九鼎、梁王二山间,余昔所经者,骑夫以家在荞甸,故强余迂此。盖洱海卫所环之坞甚大,西倚大脊崇冈,东面东山对列,东南汇为青龙海子,破峡而绕小云南驿为水口,其南即清华洞前所逾南坳。其北即瀹王山东下之支,平伏而横接东山者,自洱海北望,以为水从此泄,而不知反为上流。余亦欲经此验之,于是北行田塍间,西瞻九鼎道,登缘坡,在隔涧之外数里也。六里,抵梁王山东支之南,有寺在其西腋,南向临川,曰般若寺。
路乃东向逾冈,一里余,有村庐倚西山而居,曰品甸。由其东一里余,再北上坡,乃一堤也。堤西北山回壑抱,东南积水为海,于时久早,半已涸矣。从堤而东半里,一庙倚堤而北悬海中,为龙王祠。
又东半里转北,堤始尽。复逾东突之坡,一里,复见西腋尚蟠海子支流。平行岭脊,又北三里,则东峡下坠,遥接东山,腋中有水盈盈,则周官些海子也。其北则平冈东度,而属于东山,此海实青龙海子之源矣。梁王之脉,由此东度,不特南环为洱城东山,即荞甸北宾川东大山崇窿,为铁索箐、红石崖者,皆此脊绕荞甸东而磅礴之。
余夙闻洱城北有米甸、禾甸、荞甸之名,且知青海子水经小云南随川北转,经胭脂坝,合禾、米诸甸水而北入金沙,意此脊之北,荞甸水亦东北流。
至此乃知其独西北出宾川昔,始晤此脊自山南度为C山而尽于小云南,北界于荞甸之东,耸宾川东山而尽C于红石崖金沙江岸,脊北盘壑是为荞甸,与禾、米二甸名虽鼎列,而水则分流焉。从岭上转西北一里,随北坞下,三里而至坞底。直北开一坞,其北崇山横亘,即斜骞于宾川之东而雄峙者;西界大山,即梁王山北下之支;东界大山,即周官些北冈东度之脊,所转北而直接横亘崇山者。
从岭上观之,东西界仅与脊平,至此而岩岩直上,其所下深也。坞中村庐累落,即所谓荞甸。度西南峡所出涧,稍北上坡,又一里而止于骑夫家。下午热甚,竟宿不行。
二十一日平明,饭而行,骑夫命其子担而随。才出门,子以担重复返,再候其父饭,仍以骑行,则上午矣。北向随西山之麓,五里,有一村在川之东,为海子。村当川洼处,而实非海也,第东山有峡向之耳。渐转西北,五里,西山下复过一村。又四里,有数十家倚西山而庐,其前环堤积水,曰冯翊村,其北即崇山横障之麓。川中水始沿东山北流,至是西转,漱北山而西,西山又北突而扼之,与北麓对峙为门,水由其中西向破峡去,路由其南西向逾坳入,遂与水不复见,盖北突之嘴,夹水不可行,故从其南披隙以逾之也。
由冯翊村北一里,至此坳麓,乃西向盘崖历壑。山雨忽来,倾盆倒峡,浃地交流。二里,转西南盘崖上,又一里,转西北,遂蹑石坡,里余,升冈头。有岐西向逾坳者,宾居道也;北向陟冈者,宾川道也,乃北上半里,遂登岭头。于是西瞰大川,正与宾居海东之山,隔川遥对,而川之南北,尚为近山所掩,不能全睹,然峰北荞甸之水,已透峡西出,盘折而北矣。
乃西北下山。一里余,骑夫指北峰夹冈间,为铁城旧址,昔土酋之据以为险者。盖梁王山北尽之支,北则荞甸水界为深堑,南则从峰顶又坠一坑环之,此冈悬其中,西向特立,亦如佛光寨恃险一女关之意也,非邹中丞应龙芟除诸巢,安得此宁宇乎!又下里余,渡坠坑之水,乃循东山北行。又三里,抵荞甸水所出口。其水分衍漫流,而北随之,或行水中,或趋碛qì水边浅石滩上,或涉水左,或涉水右,茫无正路。四里,乃上东麓,始有路北向。循麓行六里,望路西有巩桥当川之中,则大理由宾居来大道。有聚落在桥西,是为周官营。从其东直北三里,一小坊在冈上,过之,始见宾川城。又北一里,过南薰桥,入其南门。行城中,北过州治前,约一里,出北门饭,市肉以食。
北一里,过小冈坊,西北下坡,一里,抵川中涧。其北有巩桥五洞,颇整,以涧水仅一衣带,故不由桥而越涧。又西北二里余,遂抵西山东突之嘴。盘之北,又二里,有路自西南逾岭坳来合,叫余昔从梁王山来者。其北有村庐倚西峰下,是为红帽村,余昔来饭处也。
从村后随西山北行四里。
西山开小峡,于是路分为二,遂西向入峡。一里,涉小涧北上,一里,登冈头,过一坊,复西北行。二里,西逾冈脊,望见南山自西屏列而东,是排沙北界之山,西自海东,东抵宾居,南与大脊乌龙坝山并夹者,土人称为北山,而观音箐在其北坞。其西北濒洱海,为鲁摆山,则三涧门所来之脊,又东挟上、下仓之水,而北出拈花寺南桥下者也。从冈头又西北行三里,稍下,有水自西南来,有亭桥北跨之,是为干果桥。
北有数家倚冈,余昔之所宿,而今亦宿之。
干果北有一尖峰,东向而突,亭亭凌上,盖西南自鲁摆海东之脊,分支东北上,为上、下仓、观音箐分界,下为炼洞、干果二溪中垂,亦鸡山东第一水口山也。
二十二日平明,饭而行。
西北三里余,涉一小溪,又上里许,抵尖峰下。循其东崖而北,一里,随崖西转,遂出峰北。于是北坞自西而东,即鸡山之水,自炼洞而东下牛井街,合宾川而北者也。路随南崖西向下,二里,有村在路旁,上有坊,曰“金牛溢井”,土人指溪北村旁,有石穴为金牛溢处,而街则在其外。又西盘峡陟坡,二里,下渡一小水,复西北上。再下再上,五里,登一冈头,皆自南而北突者。又二里,稍下,过“广甸流芳”坊。又北一里,于是村庐相望,即炼洞境矣。南倚坡,北瞰坞,又二里,过公馆街,又北一里,过中谿庄。
李中谿公以年老,炼洞米食之易化,故置庄以供餐。鸡山中谿公有三遗迹:东为此庄,西桃花箐下有中谿书院,大顶之侧礼佛台有中谿读书处。又北上冈一里,茅舍累累布冈头,是为炼洞街子。又北半里,过“炼法龙潭”坊。又北里余,稍下,过一桥,有数家倚西山坞中,前有水一塘,其上有井,一小亭覆之,即龙潭也,不知炼法者为谁矣。村北有巨树一株,根曲而出土上五六尺,中空,巩而复倒入地中,其下可通人行。于是又西北二里,逾一坡,又西北一里余,过茶庵。
又西北下涉一坑,一里,涉坑复上,乃循北山之环腋而西上。一里余,瞰其南壑,中环如规,而底甚平。又西上一里,遂分两岐,北向逾岭为鸡山道。乃北上行岭头二里,复西折而下。下二里余,有峡自西南来,其底水破峡东北出,即下仓海子水所由注牛井者,有亭桥跨之,是鸡山东第二水口山也。
渡桥西,复北上坡。
折而南,盘西峡而北一里余,循峡西北上,又里余,有哨当岭头,从此平行直南,乃下仓道。逾岭北下一里,则拈花寺东向倚西山,居环壑中,乃入而饭。既饭,雨至,为少憩。遂从寺左转而西上,一里余,逾一北突之岭,有坊曰“佛台仰止”,始全见鸡山面目。顶耸西北,尾掉东南,高悬天际,令人神往。
逾脊西下,即转而北,一里,下涉北坠之峡。
又半里,西逾一北突之坳。坳南岐有坊倚坡,此白石崖东麓坊也,余昔来未及见,故从其西麓之坊,折而东上。过坳复西向,循大路趋里余,过白石崖西坊。又西里余,有岐稍下,则鸡山前峡之溪,东向而入牛井街,合宾川溪北向桑园而下金沙矣。
溪有小亭桥跨其上,过桥北,骑夫东转北上而向沙址,余西向溯溪,欲寻所谓河子孔者。时水涨,浊流奔涌,以为不复可物色。遇一妪,问之,指在西南崖下,而沿溪路绝,水派横流,荆棘交翳。或涉流,或践莽,西二里,忽见一亭桥跨溪上,其大倍于下流沙址者,有路自北来,越桥南,即循南山东向,出白石崖前,乃登山官道。始知沙址小桥乃捷径,而此桥即洗心桥也,河子孔即在桥南石崖下。
其石横卧二三丈,水由其下北向溢出,穴横长如其石,而高不及三尺,水之从中溢者甚清,而溪中之自桥西来者,浑浊如浆。盖桥以西水从二派水的支流来:一北来者,瀑布峡中,与悉檀、龙潭二水所合;一西来者,桃花箐东下之流。二派共会桥西,出桥东,又会此孔中清派,此鸡山南涧之上流也。
孔上有神祠。其南崖之上,更有静室。于是随北来大路,上“灵山一会坊”。
二里,至坊下,即沙址西来路所合者。其西南隔涧,有寺踞坡麓,为接待寺。此古刹也,在西第一支东尽之麓,鸡山诸刹,山路未辟,先有此寺,自后来者居上,而此刹颓矣。
时余不知骑仆前后,徘徊一里,渐随溪东岸而上。其东峰下临,即东第三支回环之岭,新构塔基于其上,中与大士阁中第二支相对成峡,而路由其下者也。
又北一里,盘坡稍上,过报恩寺。
寺为东第三支山麓之首刹,亦如接待之在西支之首。
惟中第二支,其麓为两溪交会处,夹尖无刹可托,其上即大士阁中临之而已。从报恩西又北一里,有桥西跨涧上。度桥,循大士阁东麓北向上半里,有岐西南盘岭者,大土阁大道也;直北临东溪西崖而入者,悉檀、龙潭道也。问驼骑已先向龙潭,余随之。一里,又东度桥,从涧东蹑峻上,其上趾相叠,然巨松夹陇,翠荫飞流,不复知有登陟之艰也。又二里,转龙潭上,半里而入悉檀寺。
时四长老俱不在,惟纯白出迎。
乃税驾北楼。回忆岁初去此,已半载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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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十八日从冷泉庵早晨起床,命令顾仆同妙乐去找马帮,约定在明天动身。我急忙吃过饭,走出北门,策马去游天姥寺,因为骑马去,才能往返。向北二里,由演武场后面向西北下走,约一里,渡过一条水沟,向西北前行在平川中。五里,路过荷池。又往北一里,过了一条水沟。又向西北三里,就见大溪自东曲向西流,涉到溪流北岸。四里,绕过西山东突的山嘴,此处山嘴向东突,而大溪的上游,也向西流来逼近它,路盘绕着山崖向北走,这里恰好是蒙化城、天姥寺中途之处。又往北二里,走过西山的山湾,又向北二里,再绕过一处东突的山嘴。又经过西面的山湾三里,那东突的山嘴更长。越过山坳往北,有岔路向西进峡,那峡谷向西弯弯绕绕地进去,里面是土司左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去天姥寺的路由山坳北边截过西峡的峡口,径直越到北边去。约三里,又绕过那东突的山嘴,在这里居民房屋连接不断,开始望见天姥寺在北面山坞的半山腰回绕的山侧之间,那里的山都是从西面的大山分为条状向东下延回绕的山冈。又行三里,有一座圆形的土阜正当盘子状山湾的中央,如像明珠在盘子中,而路萦绕在土阜前。又向北三里,沿山坡向西北上登,一里后到达山门,这是天姥崖,但实际上无山崖。此寺向东,殿宇在北,僧房在南。山门内有座古老的牌坊,写道“云隐寺”。据《一统志》,峨好图山在城西北三十五里处,蒙氏龙伽独从哀牢山带领他儿子细奴逻居住在山上,修筑了峨好图城,自立为奇王,号称为蒙舍诏,今天山上有佛塔和云隐寺。这才知道天姥崖就是云隐寺,而此山实际名叫胧好图山。那佛塔在寺北回绕的山冈上,殿宇从前极为整齐华丽,大概是土司家所建的,今天免不了冷落了。此时日光已是下午,急忙吃饭后归来。渡过大溪,抵达荷池天已经昏黑了。进城后,妙乐正点燃灯火相等,于是吃过饭躺下。
十九日妙乐拿乳线香赠给我。我把俞禹锡的诗扇,另外作了诗赠给他。马帮来到,立即吃饭后告别,妙乐送出北门。仍是二里,经过演武场东边。又向北沿东麓走一里,有岔路分为两条:一条向正北顺大山坞走的,是去大理、下关的路;一条向东进峡翻山的,是去迷渡、洱海卫的路。于是从去迷渡的路向东上走。五里,涉过向西下流的山涧,于是上登山坡。二里,走到一块平地,有数家人在平地北边,叫阿儿村。再登坡一直上走五里,登上坡头,平缓行走在冈脊上,而后向南越过它。此脊是由南峰往北下延的,它的东面与大山夹成坑谷,往北下延后向西转,进入大平川,它的西面则平缓下坠到平川南边,从它上边俯瞰蒙化城,如同一间屯戍的土室。又紧靠北面的山坡再向东上行三里,有三四家人居住在山脊上,这是沙滩哨。山脊上有新建的小庵,相当整洁。又登山脊向东上走二里,绕着山崖向北转,忽然北面峡谷并峙,路穿过峡中,这就是由北面来向东延伸后往南转的山脊了,这里是龙庆关。穿过峡谷,立即顺山峡向东下坠,石骨嶙峋。半里,略平坦些。此脊自北方的定西岭往南下延,东边傍着白崖站、迷渡的水流,是礼社江,往南由定边县东境流下元江;西临蒙化甸头的水流,是阳江,往南由定边县西境流下澜沧江,是景东府、威远州、镇沉府诸府州的山脉由这里延伸的山。向东下走四里多,有几家住在峡中,这是石佛哨,于是吃饭。又行三里,有三四家人在北坡上,叫桃园哨。从这里起曲折行走在峡中,顺水流出去,有时向东有时向北。不到二里地,就与峡谷一起转向,而且都是在水流左侧。如此走了十里,再向北转,这才望见峡口向东通到平川中,峡中小屋层层叠叠,各自靠近水边,屋瓦全是白色的,是磨房,用水运转机械,把麦子磨成面,面粉十分洁白,这才知道迷渡的平川中,富产水稻更富产小麦了。又走二里,过桥,由溪右走出峡口,顺山势往南转半里,就向东横截平川前行。此处平川非常平坦广阔,北方有高山屏风般矗立,那就是白崖站了;西北有攒聚的山峰往南横亘,那就是定西岭向南延伸的山脊了。两面高山之间,有山坳在西北,那就是定西岭。越岭往西走,是去下关的路;从山坳向北转,是去赵州的路。我不能借路于那里,却仅能在礼社江上游跋涉一番,游览迷渡的风景,这皆是马帮拖累我造成的。向东在平坦的水堤上行三里,路旁有围墙,在左边盘踞在平川中,方方整整而且十分长,其中无巨大的房屋,是景东卫贮粮的场所,这叫新城。半里,围墙到了东边的尽头,再行走在水堤上三里,有座碑亭在路右侧,是大理府副职王君署理景东卫政事,而卫里人立石碑于此。又向东半里,有溪水自北流向南,在溪上架有木桥,水势与溪流都不大,此溪就是礼社江的源头,从白崖站、定西岭流来,向南注入定边县,下游到元江府,会合马龙水,成为临安河,下流到莲花滩。此时平川中正苦于干旱,所以江水好似衣带一样宽。从此望过去,平川形状如同犁尖,北面拓展开去而南面收拢来,东西两列山,也是北边高而南边低伏,大概去定边县、景东府的大道,都是由此往南去。又向东半里,进入迷渡的西门。它的城墙不如新城的整齐,可居民房屋十分繁盛,这是旧城,有巡检司住在这里。此地是赵州、洱海卫、云南县、蒙化府的分界处,而景东卫的驻屯地也在这里。在城中买米。走出北门,顺城墙向东转一里,有支峰自东南绕到北方,有座小佛塔在山上。绕过它的山嘴走入东面山坞中,又一里,坞中又形成一个小壑谷,叫做海子。有靠山向北居住的人家,就到那里投宿。
二十日黎明,饭后上路。又向东一里,进峡,峡中又形成一处小壑谷。二里,顺壑谷向北转,渐渐上坡。两次上走两次遇上平地,三里,越到岭头,沿着山冈往北行。又走三里,有个村庄在西坡的侧旁之间,是酒药村。又往北沿山坡行,这里的山坡全是自东向西下斜的,条状的山冈一缕缕的,有小溪隔开它们,全是向西流到迷渡的水流。两次下走两次上登约十里,有卖酒的人在冈头建了房屋,叫做饭店,有村庄在东山下,叫饭店村。又向北越过一座山冈,二里,山坡西面于是有山,与东面的山坡夹立成峡,峡中的小水流向南下流后往西注入迷渡。路于是从峡中溯流往北走,二里多,转向东北上走,二里多,上登越过山坳。此处是乌龙坝往南来的大山脊,到此地往东延伸向南转,耸峙为水目山的山脊。山脊相当平坦,往南虽屡次升降在山坡间,可上走的路实际上不多,往北下走则平坦得如同头盔,不知它是往南延伸的大山脊。我自从二月十三日从鹤庆向西越过大山脊,盘旋在西南方的时间有半年多,于是再次越过此条山脊返回北边,算来离乡三年来,上登大山脊而翻越到它的东西两面,无异于像织布一样往来穿梭了!
从山脊北面平缓下走半里,就是清华洞,洞紧靠西山面向东方。再次入洞,洞内充盈着黄色的积水,满到洞口。我去年腊月十九日来时,正当雨后,洞底虽然泥泞,但水未满到外边,可以深入;此时正苦于干早,而水挡住洞口,即便是外边的平台也不能去到,洞的内洞口全低低地浸在水中,只在北边穿通一条缝隙,缝隙上方也透射进阳光,不如内洞顶那样高深。稍转向北,那上洞马上黑暗下来而且到了头,它下方的洞口全被水淹没了,无法进入中洞。此洞从前由于无火把不能深入,然而仍踩着泥泞走了数十丈,钻入洞中通到山顶的门户,此时因为涨水望见洞口便停下了,不知他日归途中经过此地,能不能穷究它蕴藏着的真面目呢?
出洞来,往北行半里,越岭后就是向西去白崖站的大道,仍舍弃它往北走。二里,有一塘池水,在西坡下,池西南的石崖石骨嶙峋,也是个龙潭。又向北一里,经过一个村落,村北路右侧有一圈围墙,是杨土知县的宅第。又往北一里,就是洱海卫城的西南隅。从西城外行半里,经过西门,是我从前投宿之处了。又顺城墙向北半里,转向东半里,抵达北门外,于是找客店吃饭‘这之前我在途中,见牧童手握一朵鸡蓄,非常巨大而且鲜嫩洁白,此时鸡萝已过了季节,大概是最后独自长出来而且个大。我买了它,到此时烧汤下饭,十分适口。
洱海卫前往鸡足山的路,在九鼎山、梁王山两座山之间,是我从前所经过的路;马夫因为家在荞甸,所以强迫我绕道于此地。原来环绕洱海卫的山坞非常大,西边靠着大山脊的高冈,东面与东山对列,东南积水成为青龙海子,冲破峡谷后绕到小云南释成为河口,它南面就是清华洞前越过的南面的山坳。城北就是梁王山东下的支脉,平缓起伏横接到东山,自洱海卫望北边,以为水从此处外泄,却不知反而是上游。我也想经过此地验证这一点,于是往北前行在田野间,向西瞻望去九鼎山的路,沿山坡上登,隔着山涧在数里之外。六里,抵达梁王山东面支脉的南麓,有寺院在山的西侧,向南面临平川,叫般若寺。路于是向东翻越山冈,一里多,有村庄房屋紧靠西山居住,叫品甸。由村东走一里多,再向北上坡,原来此坡是一条水堤。水堤西北山峰回绕壑谷围抱,东南方水积为海,在此时长期干旱,一半已干涸了。从堤上向东走半里,一座寺庙背靠水堤悬在北边的海中,是龙王祠。又向东半里转向北,水堤才完了。再越过东突的山坡,一里,又见到西侧尚蟠海子的支流。平缓行走在岭脊上,又往北三里,就见东峡下坠,远远接到东山,侧边峡中有水满满的,是周官萝海子了。它北面是平缓的山冈向东延伸,而后连接到东山,此处海子实际上是青龙海子的源头。梁王山的山脉,由此向东延伸,不仅往南环绕成洱海卫城的东山,即荞甸北面宾川东面高大弯隆的大山,称为铁索著、红石崖的山,也全是此条山脊气势磅礴地绕过荞甸东边形成的。我过去听说洱海卫城以北有米甸、禾甸、荞甸的地名,并且知道青海子的水流经小云南释顺平川向北转,经过胭脂坝,会合禾甸、米甸诸处甸子的水后往北流入金沙江,意料此条山脊的北面,荞甸的水也是向东北流。来到此地才知它唯独是往西北流到宾川的水流,这才明白此条山脊自口口山往南延伸成为口口口山而后在小云南骚到了尽头,在荞甸之东隔在北方,耸立为宾川的东山而后在金沙江岸的红石崖到了尽头,山脊北面盘绕的壑谷那便是荞甸,与禾甸、米甸两甸的名字虽然似鼎足一样并列,但水却分流了。从岭上转向西北一里,顺北面的山坞下走,三里后到达坞底。正北敞开一个山坞,它北边高山横亘,那就是斜举在宾川之东雄峙的山;西面一列大山,就是梁王山向北下延的支脉;东面一列大山,就是周官萝北冈向东延伸的山脊,转向北一直接到横亘的高山。从岭上观看地形,东西两列山仅与岭脊一样高,来到此地却高峻笔直上耸,这里的地势下来得很深了。山坞中村庄房屋重重叠叠,是所谓的荞甸。越过西南峡中流出的山涧,稍向北上坡,又走一里后停在马夫家。下午太热,最终住下不走了。
二十一日黎明,饭后上路,马夫命令他儿子挑担子跟我走。才出门,他儿子因为担子太重又返回去,再等候他父亲吃饭,仍用马上路,便已是上午了。向北沿西山的山麓,走五里,有一个村子在平川的东面,是海子。村子位于平川低洼之处,可实际上并不是海,只是东山有峡谷通向那里而已。渐渐转向西北,五里,在西山下又经过一村。又走四里,有数十家人靠着西山建了房,村前水堤环绕积着水,叫冯诩村,村北就是横挡着的高山的山麓。平川中水流开始沿东山往北流,到此地向西转,冲刷着北山往西流,西山又向北前突扼住水流,与北麓对峙成门,水由其中向西冲破峡谷流去,路由它的南边向西穿越山坳进去,于是与水流不再见面,原来北突的山嘴,夹住流水不能行走,所以水从南边顺着缝隙流淌。由冯诩村往北一里,来到此处山坳的山麓下,于是向西绕山崖过壑谷。山雨忽然间来临,倾盆般倒入峡中,水遍地流淌。二里,转向西南绕着山崖上登,又是一里,转向西北,于是上登石坡,一里多,登上冈头。有条岔路向西穿越山坳的,是去宾居的路;向北上登山冈的,是去宾川的路。于是向北上登半里,便登到岭头。在这里向西远瞰大平川,正与宾居海东面的山,隔着平川遥遥相对,但平川的南北,还被近处的山遮住,不能看到全貌,然而山峰北面荞甸的水,已穿过峡谷向西流去,又盘绕曲折地向北流了。
于是向西北下山。一里多,马夫指点在北峰山冈相夹之间,是铁城旧址,从前是土人首领占据作为天险之处。梁王山北面的支脉到了尽头后,北边是荞甸水隔为深堑,南面则从峰顶又坠成一个坑谷环绕着它,此冈悬在其中,向西独立,也如同佛光寨一女关凭借险阻的意思,要不是邹中皿〔邹应龙〕铲除诸处巢穴,哪能有这样安宁的天下呢!又下走一里多,渡过下坠坑谷中的流水,于是沿东山往北行。又走三里,抵达荞甸水流出的河口。那流水分散漫延开来四处流淌,顺着水往北走,有时行走在水中,有时快步在沙石浅滩上,有时涉到水左,有时涉到水右,茫茫无正路。四里,于是走上东麓,开始有路通向北方。沿山麓行六里,望见路西有座拱桥正当平川之中,是大理府经由宾居来的大道。有村落在桥西,这是周官营。从村东向正北走三里,有一座小牌坊在山冈上,走过牌坊,这才见到宾川城。又往北一里,走过南薰桥,进入宾川城南门。行走在城中,向北经过州衙前,约一里,出北门吃饭,买肉来吃了。向北一里,走过小山冈上的牌坊,往西北下坡,一里,抵达平川中的山涧。这里北边有座拱桥,有五个桥洞,相当整齐,由于涧水仅有一条衣带宽,所以不经过桥便越过山涧。又向西北二里多,便抵达西山东突的山嘴。绕到山嘴的北面,又走二里,有条路自西南越过岭坳前来会合,这就是我从前从梁王山来的路。此地北面有村庄房屋紧靠在西峰下,那是红帽村,是我从前来时吃饭之处。从村后顺西山往北行四里,西山裂开一条小峡谷,在这里路分为两条,就向西进峡。一里,涉过小涧向北上走,一里,登上冈头,经过一座牌坊,再向西北行。二里,向西越过冈脊,望见南山似屏风一样自西向东排列,这是排沙北面的山,西边起自洱海东面,东边抵达宾居,南边与大山脊乌龙坝山并列相夹,当地人称为北山,而观音臀在它的北坞。它的西北濒临洱海,是鲁摆山,是三涧门延伸来的山脊,又向东傍着上仓、下仓的水流,往北流到拈花寺南边桥下。从冈头又往西北行三里,稍下走,有水流自西南流来,有亭桥向北跨过流水,这是干果桥。北岸有数家人依傍着山冈,是我从前投宿的地方,而今天也住在此地。干果村北面有一座尖峰,向东突起,亭亭玉立,凌空而上,大体上西南方起自鲁摆山、洱海东面的山脊,向东北分出支脉,上延成为上仓、下仓和观音著的分界,下延成为炼洞溪、干果溪二溪中间下垂的山,也就是鸡足山东面的第一座水口山了。二十二日黎明,饭后上路。向西北三里多,涉过一条小溪,又上走一里左右,抵达尖峰下。沿着尖峰东面的山崖向北走,一里,顺山崖向西转,便到了峰北。在这里北面的山坞自西向东,就是鸡足山的水流,自炼洞往东下流到牛井街,会合宾川溪往北流。路顺着南面的山崖向西下走,二里,有村庄在路旁,上边有牌坊,叫“金牛溢井”,当地人指点在溪北岸的村庄旁,有个石穴是金牛溢水之处,而街子则在村外。又向西绕着峡谷登坡,二里,下走渡过一条小溪,再向西北上登。两次下走两次上登,五里,登上一座冈头,都是自南向北突的山冈。又走二里,稍下走,经过“广甸流芳”的牌坊。又往北一里,在这里村庄房屋相望,这是炼洞境内了。南边紧靠山坡,北边俯瞰山坞,又走二里,经过公馆街,又向北一里,经过中黔庄。〔李中骆因为年老,炼洞的米吃下容易消化,所以设立了庄子以便供应饭食。鸡足山中黯公有三处遗迹:东边是此庄,西边桃花著下有中黯书院,大顶侧边的礼佛台有中黔读书的地方。〕又向北上冈走一里,茅屋层层叠叠散布在冈头,这是炼洞街子。又往北半里,走过“炼法龙潭”牌坊。又向北一里多,稍下走,走过一座桥,有数家人紧靠在西面山坞中,村前有一塘水,塘上有井,一座小亭子覆盖着井,这就是龙潭了,不知炼法的人是谁。村北有一棵巨树,树根弯曲凸出地上,高五六尺,中间空,弯曲成弧形再倒插入土中,树根下边可通人走。从这里又向西北二里,越过一条坡,又向西北一里多,经过茶庵。又向西北下涉一个坑谷,一里,涉过坑谷再上走,于是沿北山环绕的山侧向西上登。一里多,下瞰那南边的壑谷,中间呈环状如同圆规,而且底部非常平坦。又向西上登一里,便分出两条岔路,向北越岭的是去鸡足山的路。于是向北上走在岭头二里,再折向西下走。下走二里多,有峡谷自西南前来,峡底的水冲破峡谷向东北流出去,这是由下仓海子注入牛井街的水流,有座亭桥跨在水上,这是鸡足山东面的第二座水口山了。过到桥西,再向北上坡。折向南,绕着西峡往北行一里多,沿峡谷向西北上山,又走一里多,有哨房位于岭头,从此处一直往南平缓前行,是去下仓的路。越岭向北下山一里,就见拈花寺向东背靠西山,坐落在环绕的壑谷中,于是进寺吃饭。饭后,山雨来临,为此稍作歇息。于是从寺左转向西上走,一里多,越过一座北突的山岭,有座牌坊叫“佛台仰止”,这才见到鸡足山的完整面目。山顶高耸在西北,尾部掉转在东南,高悬在天际,令人神往。
越过岭脊向西下走,立即转向北,一里,下涉向北下坠的山峡。又走半里,向西越过一处往北突的山坳。山坳南边的岔道有座牌坊
紧靠山坡,这是白石崖东麓的牌坊,我从前来时未来得及见到,所以从白石崖西麓的牌坊,折向东上山。过了山坳再向西,沿大路赶了一里多,经过白石崖西麓的牌坊。又往西一里多,有岔道稍下走,就见鸡足山前峡的溪水,向东流入牛井街,会合宾川溪向北到桑园后流下金沙江了。溪上有小亭桥跨在水上,过到桥北,马夫由东转向北上登走向沙址,我向西溯溪走,想去找所谓河子孔的地方。此时水涨,浊流奔腾汹涌,以为不再可能找到。遇见一位老妇,向她打听,指点我在西南的山崖下,可沿溪走的路断了,溪水支流横流,荆棘纵横密蔽。时而涉流水,时而踏丛莽,向西二里,忽然见有一座亭桥跨在溪上,桥的大处比下游沙址的桥大一倍,有路从北边来,越到桥南,马上沿南山向东,通到白石崖前,这是登山的官修大道。这才明白沙址的小桥是捷径,而此桥就是洗心桥了,河子孔就在桥南的石崖下。那里岩石横卧有二三丈,水由石下向北溢出,洞穴横处长处都如那岩石一样,但高处不到三尺,从洞穴中溢出的水非常清,而溪中自桥西流来的水,浑浊如同泥浆。桥以西的水从两条支流流来:一条从北边来的,在峡中成为瀑布,与悉檀寺、龙潭两处的水合流;一条从西边来的,是桃花警往东下流的水流。两条支流共同在桥西会合,流出桥东,又会合此处河子孔中的清流,这是鸡足山南涧的上游。〔河子孔上有神祠。它南面的山崖之上,另外有静室。〕由此顺北来的大路,上登“灵山一会”坊。
二里,来到牌坊下,这里就是由沙址西来的路会合的地方。它西南隔着山涧,有寺院盘踞在坡脚,是接待寺。这是座古刹,在西面第一支峰东边尽头的山麓,鸡足山诸处的佛寺,山路未开辟时,先有了此寺,自从后来者居上后,而此寺便颓败了。此时我不知马匹仆人在前还是在后,徘徊了一里,慢慢顺溪流东岸上登。这里东峰下临,就是东面第三支峰回绕的山岭,新建了塔基在岭上,中间与大士阁中段的第二支峰相对形成峡谷,而路经由它下边走。又向北一里,绕着山坡稍上走,路过报恩寺。此寺是东面第三支峰山麓的第一座寺院,也正如接待寺在西面支峰是第一座寺院一样。唯有中间的第二支峰,它的山麓是两条溪流相会之处,相夹的尖角地带没有寺院可以依托,它上方就是大士阁当中下临着而已。从报恩寺西边又向北一里,有桥向西跨在山涧上。过了桥,沿大士阁的东麓向北上登半里,有岔道:往西南绕着山岭走的,是去大士阁的大道;正北由西面山崖面临东溪进去的,是去悉檀寺、龙潭的路。问知驮物的马匹已先走向龙潭,我便尾随而去。一里,又向东过桥,从山涧东边陡峻地上登,那上去的路脚步相重叠,然而巨大的松树夹住山陇,翠绿的树荫飞舞流动,不再知有登山跋涉的艰难了。又是二里,转到龙潭上方,半里后进人悉檀寺。此时四位长老都不在,只有纯白出来迎接。于是住在北楼。回忆年初离开此地,已是半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