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益梦游群玉宫

　　进士牛益，莱州人。益少侍亲江湘守官。益志意潇洒，所为俊壮，尤重然诺，平生未尝轻许人，士君子慕之。求学京师，闭户罕接人事。一日，出都东门，息柳阴下，忽然困息，若暴疾，乃依古柳而坐，俄若寐，若飞，神魂至一处，高门大第，朱楹翠屋，势连霄汉。益询问吏：此何宫观？吏云：群玉宫也。益谓吏曰：居此宫者何人也？吏曰：此宫载神仙名籍。益平日好清虚，恳求吏入宫。吏曰：常人不可往。益坐门少选，有乘马而至，吏迎候甚恭，下马，益熟视，乃故人吴内翰臻。益喜拜：公：久暌阔，幸此相遇。公去世，今居此乎？公曰：吾掌此宫。益云：闻此宫皆神仙名氏，可一见乎？公曰：子志意甚清，加之与吾有旧，吾令子一见，以消罪戾。公令益执其带，则可同往，不然不可也。益执公带，步过三门，方见大殿九楹，堂高数丈，殿上皆大碑，壁，家以绛纱。公命益立砌下。公升殿举纱，益望之，白玉为碑，朱书字，其上则朱书大字云：中州大仙籍。其次皆名氏，其数不啻数千。其中惟识数人，他皆不知也。所识者，乃丞相吕公夷简，丞相李公迪、尚书余公靖、龙图何公中立而巳。乃下殿，与益在一小室闲话。益曰：天仙之详，可得闻乎？公曰：自有次序，真人而上，非子可知也。道君次真人，天仙次道君，地仙次天仙，水仙次地仙，地上主者，次水仙。率皆正功行进补，方递升仙陛。益曰：所见者皆当世之公卿，何也？公曰：今世之守令，亦异于常。况公相登金门，上玉堂，日与天子谋道者。乎？此固非常人能至其地也。益曰：今居世卿相，率皆仙乎？公曰：十中八九焉。益曰：丞相富公弼高卧伊洛，国之元老，岂其仙乎？公曰：富公自是昆台真人，况有寿九十三岁，方还昆府。益曰：公今何职？公曰：吾更三伯年，方补地上主者。益曰：主者又是何官？公曰：今之掌五岳四渎名山大川者也。公曰：子宅今在汴河柳下也，久则汝不得归，汝之宅且坏矣。遽命一吏送焉。益至河，臾引益观河，为吏推堕其中。益乃觉身坐古柳下，夜巳一更昏黑，傍有巡喝卒守之曰：子疾乎？我属守之，不敢去。询之则不应，扶之则不动。若死者，但有微息出入，子何若而又遽醒也？益不告之。是夜宿都门外邸中，明曰为诗题壁而去，其诗今存焉。诗曰：

　　湏信出尘事，分明在目前。几多浮世客，俱被利名牵。

　　议曰：益淳雅有信义者也，亦各与人言此事，故皆信之。益今七十岁矣，面色莹然，若年少人。多游云冰，不时来都下，今尚存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