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善救蛇登第

　　大宋李元，字百善，郑州管城人。庆历年，随亲之官钱塘县，赴举泛舟，道出吴江。元独步于岸，见一小朱蛇，长不满尺，赭鳞锦腹，铜鬣绀尾，迎日望之，光彩可爱，为牧童所困。元悯之，以百钱售之。元以衣裹归，沐以兰汤，浣去伤血。夜分复放于茂草之中，明日乃行。元明年复之隋渠东归，再经吴江。元纵步长桥，有一青衣童展谒，曰：朱秀才拜谒。元睹其剌，称进士朱浚。元以其声类，乃冠带出。既揖，乃一少年子弟，风骨清耸，趋进闲雅，曰：浚受大人旨，召君子闲话。浚之居长桥尾数百步耳。元谓浚曰：素不识君子之父，何相召也？浚曰：大人言与君子之大父有世契，固遣奉召也。大人年年老，久不出入，幸恕坐邀。意甚勤厚。元拒不获已，乃相从过长桥，巳有彩舫𫇢岸。浚与元同泛舟，桂楫双举舟去。如飞。俄至一山，巳有如公吏者数十，立埃于岸。元乘肩舆，既至，则朱扉高阙，侍卫甚严，修廊绳直，大殿云齐，紫阁临空，危亭枕水，宝饰虚檐，砌甃寒玉，穿珠结帘，磨璧成牖，虽世王侯之居莫及也。俄一老人，高冠道服，立于殿上，左右侍立，皆美妇人。吏曰：此吾王也。浚乃引元升殿。元再拜，王亦答拜。既坐，曰：久绝人事，不得奉谒，坐邀车马，幸无见疑。因有少恳，即当面闻。前日小儿闲游江岸，不幸为顽童所辱，几死群小之手。赖君子仁义存心，特用百钱，救此微命，不然，遂为江𤲬之土也。元方记救朱蛇之意，王顾浚曰：此君乃使子更生者也，汝当百拜。元起，欲答拜，王自起持元手曰：君当坐受其礼，此不足报君之厚赐。王乃命置酒高会，器皿金玉，水陆交错，后出清歌妹舞之姫，又奏仙韶钧天之乐，俱非世所有。酒数巡，元起曰：元一介贱士，诚无他能，过荷恩私，不胜厚幸。深恐留滞行舟，切欲速归侍下。王曰：君与吾家有厚恩，幸无遽去，以尽款曲。元曰：王之居此，愿闻其详。王曰：吾乃南海之鳞长，有薄功于世，天帝诏使居此，仍封为安流王。幸而江阔湖深，可以兴高泽，水甘泉洁，足以养吾老。知君方急利禄，以为亲荣，吾为君得少报厚恩可乎？元曰：两就礼𮤍，未沾圣泽。如蒙阴庇，生死为荣。王曰：吾有女，年未及笄，欲赠结子，若纳之，当得其助。又以白金百斤遗之。元曰：珠玑之类，非敢惜也，但白金易售耳。乃别去。既出宫，复乘前舟，女奴亦升舟同济。少选至岸，吏赍金至元舟，乃去。元细视女，奴精神雅淡，颜色清美，询其年，曰：十三岁矣。自言小字云姐，言笑慧敏。元心宠爱。后三年诏下，明日当试。云姐曰：吾为君偷入礼闱，窃所试题目。元喜。云姐出门，不久复还，探知题目，元乃检阅，宿搆耒日入试，题果如之。元大得意，乃高揵荐名。后省御试，云姐皆然，元乃荣登科第，授润州丹徒簿。云姐或告辞，元泣留之，不可。云俎曰：某奉王命，安可久留。元开宴饯之，云姐作诗曰：六年于此报深恩，水国鱼乡是去程。莫谓初婚又相别，都将旧爱与新人。时元新娶，元观诗，不胜其悲。云姐泣下再拜，离席求之，不见。元多对所亲言之，令元见存焉。议曰：鱼蛇灵物也，见不可杀，况救之乎？宜其报人也。古龟蛇报义之说，彰彰甚明，此不复道，未若元之事近而详，因笔为传。

　　青琐高议后集卷之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