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王不杀神鹿

　　殿直蒋彦明诚之地理志云：楚有云梦之泽，方二千五百里，东有仁鹿山、仁鹿谷、仁鹿庙，世数延远，莫知其端。余尝游湘、共衡，下洞庭，入云梦，询诸故老，莫有知者。因游岳阳，见休退崔公长官，且叩仁鹿事。公曰：吾得古书于禹穴所藏，子为我编集成传。余既起，获其书，乃许之。楚元王在郁林，凯旋，大猎于云梦之泽。有群鹿万余，趋于山背，王引兵逐之。晚，鹿滔大谷，四面璧立，中惟一鸟道，尽曲河入。王曰：晚矣，以兵塞鹿归路，明日尽取此鹿，天赐吾犒军也。既晓，王令重兵环谷口，王自执弓矢。有一巨鹿穴围而入，至于王前，跪前膝若拜焉，口作人言曰：我鹿之首也，为王见逐，奔走逃死无地，令又蹈绝谷。王欲尽取，乞王赦之。愿有臆说，惟王裁之。王曰：何言也？鹿曰：我闻古者不竭泽，不焚山，不取巢卯，不杀乳兽，由是仁及飞走，鸟兽得以繁息。舜积仁而凤巢阁，汤去罗而德最高。人与鹿虽若异也，其于爱性命之理则一焉。吾欲日输一鹿，与王。则王庖之不虚，吾类得以繁息，王得食肥鲜矣。若王尽取之，吾无噍类。夫王将何而食焉？于王孰利也？王宜察之。王乃掷弓矢于地，言曰：汝亦王也，吾亦王也。汝爱其类，何异？吾爱其民，伤尔。刺类乃伤。吾之民也。王乃下令云：有敢杀鹿者，与杀人之罪同。王谓鹿曰：尔归告尔类，吾将观尔类之出谷。乃先令鹿行，王登峰而望焉，巨鹿入群鹿中，如告如诉。巨鹿前引，群鹿相从，呦呦而和鸣出谷。王叹惋还国。后王军伐具，不胜而还。吴王复侵楚，楚王与吴战，又失利，楚王乃深沟坚壁，以老吴师。楚多为疑兵，然吴兵尚锐，楚王深虑焉。吴军一夕还营，若万马奔驰，吴军为邻国救至，乃遁去。楚王明日，绕吴营，见鹿迹无数，环其营。王坐郊外，见向巨鹿曰：今曰乃是报恩焉。吾乘月黑，引万鹿驰绕其营，彼必为救至，乃遁去。王劳谢曰：今欲酬子，义欲何物？鹿曰：我鹿也，食野草而饮溪水，又安用报？愿有说也。楚𫩧九泽，包四湖，回环万里，负山背水，天下莫强焉。加有山林鱼盐之利，𫚥蟹果粟之饶，苟能善修仁德，勤抚吾民，可坐取五伯。彼不修仁义，毒其人民，王从而征之，彼将开门而内吾军，此不战而胜者也。王不修仁德，而事征伐，向吴之侵楚，乃王先伐之也，何不爱民，行仁义，坐而朝天下，岂不美也？王曰：善哉！王曰：吾为子立庙，以旌尔德。乃名其山曰仁鹿山，谷曰仁鹿谷，庙曰仁鹿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