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恒言曰“天下国家”。凡有小界者,皆最妨害大界者也。小界之立愈多,则进于大界之害愈大。故有家界以保人,国界以保民,而于大同太平之发达愈难。若吾中国,省、府、州、县、局、乡、姓、房之界既立,而私其某省、某府、某州、某县、某局、某乡、某姓、某房以仇敌异省、异府、异州、异县、异局、异乡、异姓、异房者至矣。故人道以大同为至乐,而人道之始则以多分异为自保,皆无如何之势也。今如家界云矣,国界去矣,而尚有一非常大界以妨害大同太平之道者,则种族之界其最难者也。
今全地之大,人类各自生发,种族无量,而以优胜劣败之理先后倾覆,以迄于今,存者则欧洲之白种,亚洲之黄种,非洲之黑种,太平洋、南洋各岛之棕色种焉。是数者,虽于今有强弱,而亦最宜于其地者也。就优胜劣败天演之理论之,则我中国之南,旧为三苗之地,而为我黄帝种神明之裔所辟除;今之匿于湘、粤、滇、黔之苗、猺、狪、獞、黎、狆、{犭冰}等类,乃太古土著之民也,而今遁处深山,种类零落,几于尽矣。美洲烟剪之土人,今皆为白人所驱,所余不及百万;澳洲之土人,百年前数凡百万,今仅万数;檀香山之岛人,今亦零落余数万;即印度数千年前之土民,亦为亚利安族所夷灭。以此而推,今若非洲之黑人虽有万万,千数百年皆为白人所夷灭,否则白黑交种,同化于白人,此天演之无可逃者也。方今列国并争,必千数百年后乃渐入大同之域,而诸黑、棕种人,经此千数百年强弱之淘汰,耗矣哀哉,恐其不能遗种于大同之新世矣,即有遗种乎,存者无几矣。印度人种皆黑色,貌狞恶,以其地热;英人居者传种,皆变为黄蓝之色,故亦畏居之。印人贫者居宅卑狭秽臭,故每岁疫死者辄数十万,是岂能繁其类乎!经千数百年,英人之居者日繁,印种殆亦零落渐少。故至大同之世,只有白种、黄种之存,其黑人、棕种殆皆扫地尽矣,惟印度人略有存者,亦多迁之四方而稍变其种色矣。
夫大同太平之世,人类平等,人类大同,此固公理也。然物之不齐,物之情也。凡言平等者,必其物之才性、知识、形状、体格有可以平等者,乃可以平等行之。非然者,虽强以国律,迫以君势,率以公理,亦有不能行者焉。夫见犬马而拜者,人必狂之;食鸡豕者无科以偿命之律,物之不平也久矣。惟人亦然。故放黑奴之高义,林肯能糜兵流血以为之;而至今美国之人,不肯与黑人齿,不许黑人同席而食,同席而坐,不许黑人入头等之舟车,不许黑人入客店。黑人之被选举为小吏者,美国人犹共挤之;黑人之有学行者,总统礼之,美国人犹非笑之。然黑人之身,腥不可闻,则种界之难平,不独学识才能下者不能平等,即学识才能绝出,而以形色不同,犹共挤之。故大同之世,白人、黄人才能、形状相去不远,可以平等。其黑人之形状也,铁面银牙,斜颔若猪,直视若牛,满胸长毛,手足深黑,蠢若羊豕,望之生畏。此而欲窈窕白女与之相亲,同等同食,盖亦难矣。然则欲人类之平等大同,何可得哉!
夫欲合人类于平等大同,必自人类之形状、体格相同始,苟形状、体格既不同,则礼节、事业、亲爱自不能同。夫欲合形状、体格绝不同而变之使同,舍男女交合之法,无能变之者矣。以白女之都丽与黑人之怪丑,而欲交合以变种,此人情所万不愿者也。今美中间有之,然未几而同化于白人矣;然则欲化黑人之形状、体格与白人同,殆无由也。变形无由,淘汰不尽,则世界终无由至于大同也。
夫人之形色、体格,有出于人种,有出于地宜,有出于天时,有出于饮食、起居、宫室、运动,相错相合而后成。加拿大有一华人,入山采金,迷道而依于烟剪人,随之食生鱼、树叶,而变为喉音,皆作卡渠忌之声,其后遂如哑矣,面形亦变矣,而能作中国字,自称中国人。又有入亚齐诸岛深林中,见人形而满身皆长毛作绿色者,亦能写中国字,自称中国人,误入深山不能出,采树叶果实及鸟肉为食,遂变身形。以此推云南野人山之毛人,皆由不火食之故,故生毛耳,若改火食,毛即脱落。当太古未知火化以前,吾人类之先殆皆毛人耳。而加拿大与美之烟剪人,待吾华人甚亲。传闻其酋长之先尚藏有中国文字,谓昔华人泛海飘泊而至美洲,遂流落于今加拿大,长其子孙,尚有地名李陵台焉。墨西哥文亦方密类吾古文,考美洲土人实自鲜卑移种,自甘查甲至亚拉士加避寒,遵海而南,得墨西哥而居;其蔑罅郁架丹故宫,皆类北方庙宇,文亦方密。鲜卑与中国通,故相类也。或谓日本渔人飘泊流落者也,以食树叶生鱼,故音容尽变,灵性亦蠢矣。若粤之生猺、生黎,台湾之生番,面形横阔而肉红黑,悍气如野兽;有买其少女归而育之,长大则渐娟好如常人。而华人乡曲之童子,十二龄往加拿大,入于一白人家,至十七八岁,则红白肥壮如白人焉。盖欧、美人日必肉食,其牛羊之肉必全用脔,不洗其血,不碎切而走其血,肉必烧煎而后食之,故面色多红,盖血盛也。中华人久为西食者皆然。又血色得于日光,而体健在于运动。今白人自入童学,每日即有体操,皆习兵以强筋骨,暮皆出游以迎风日,屋旁必有花木以吸养气,屋窗多用玻璃以透日光,兴居有时,作工有节,加以食肉烧煎,故体强魄壮,色红肉腴。日本人颇讲体操而不知肉食,又无烧煎,故不能变。中国人本多肉食,调和最良,异日用全脔烧煎之食,又幼稚先行体操运动之法,长大加游吸风日之益,而花木玻璃窗并行多置,则百年之后,肉色、面貌必与欧、美相近,无复有黄馘菜色者矣。况他日内地杂居之后,必多杂婚,两种男女之交,更足为形貌、体格之变。大同之世在千数百年后,至于此时,黄种人之色状体格必与欧、美无分,其为大同,殆甚易易。若夫粤人之居于江、浙者,亦复稍增红润,而归粤即复黄瘦。粤人之来星架坡,肥壮红白者即变为黄黑枯瘦。而英人之久居南洋者皆变黑,一二代居印度者皆变黄蓝,中国人童子之产于欧、美者亦皆红白。以此而知印度、巫来由、亚非利加人种之黑,皆由热地所蒸,积世日甚,故传成黑种,其初亦非然也。故人类之色状、体格视乎饮食、起居、运动,而以传种为甚。而传种之故,因于地宜,积于天时之气候者也。故近热带之人必黑,近冷带之人必白。今欧人之白者,以其居在五十度上下,而又服食起居得宜故也。蒙古、西伯利及烟剪人,虽居五六十度而不白者,以近大陆之沙漠,日光蒸晒太烈。故蒙古人之黑色有与印度同者,盖不如欧人之近北海、地中海,日光为海气摩荡,天气和融故也。即以欧人论之,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人色即黄而不红,与中国同,盖处温带之地故也。欧洲之突厥人,面貌秀白,与吾江、浙人同,亦其温带之度近同也。惟波罗的海、北海最北,人乃最白耳。故人类所居之地,海陆相均者,冷带之人白,温带之人黄,热带之人黑,其愈近赤道者愈黑,若在冷带而为大陆者形黄,为沙漠者形亦黑;温带之多海者黄而近白,温带之多陆者黄而近黑;热带之近海者棕黄,热带纯陆而沙漠者纯黑:此其大略也。人种者,由地宜天时积成,则亦可迁地而移其形色也。若以棕黑之人迁之四五十度近海之地或三四十度陆地,积世易种,形色必变为黄人。如速变乎,则童婴尤易矣。惟黄人又多与棕黑人交,形色、体格必日变而进上,如谓棕、黑人丑怪,黄、白人必不愿与之交,则不然也。以吾所见,檀香山人、巫来由人皆棕黑者也,印度人则黑如鬼者也,皆怪丑者也。而欧人华人多娶其妇,美之英人多娶烟剪女者。盖凡人久居其地,则心目移易,视为固然,虽有恶者不知为恶也。吾尝问一娶檀山女、印度女者,皆云然。故知他日黄、白人之与棕、黑人杂婚而化其种者,不可胜数也。故欲致诸种人于大同,首在迁地而居之,次在杂婚而化之,末在饮食运动以养之,三者行而种人不化,种界不除,大同不致者,未之有也。当千数百年,黄人既与白人化为一矣,棕、黑人之淘汰变化,余亦无多。如大同之世,行沙汰恶种之方,奖励迁地杂婚之法,则致大同亦易易也。
迁地之法凡印度、非洲中央、南洋近赤道之地,皆不设人本院、慈幼院、诸学院,皆俟成人而后来居之,以绝其热地传黑种之源。其旧有黑人,皆移致之加拿大、南美、巴西之南三四十度者,一以实空虚,一以变形色;或徙其良于波罗的海、地中海、黑海四五六十度之间,务以大同公政府之力迁徙之。其富而能迁者奖励之,其贫不能迁者代迁之,务使无世守其热地以世传其恶种。
杂婚之法:地既迁矣,则与黄人、白人杂居,于是创奖励杂婚之格,凡有男子能与棕、黑人女子交,女子能与棕、黑人男子交者,予以仁人徽章,异其礼貌,则杂婚者众,而人种易变矣。徽章名曰“改良人种”。
或曰:以优种人与劣种人交,不几令优种复变为劣种乎?曰:无伤也,计千数百年后,棕、黑人之遗种无多,遍大地皆黄、白人之种耳。以亿万黄、白之美种与一二棕、黑之恶种杂婚,则一二之劣种少,而旋即以亿万之美种补救弥缝之。
当大同之世,起居服食之精,忧患之少,医术卫生之妙,万不能以今日欧、美比之,则其变化甚速,何忧人种之堕落欤!
改食之法:野人之食,不解火化,多用生食,不知择有益于胃、易化于胃之物,但见可食者即食之。其昆虫异草与胃不宜者,若误食之,胃不消化,胸腹肿胀,面色黄瘦,体气腥膻,皆以所食成之,传世久而化之矣。若改易其食,加以火化,去其昆虫异草与胃腹不宜者,则形色必变,所举加拿大、亚齐之华人既有然矣。然则变棕、黑人之饮食与黄、白人同者,久之必亦为黄、白人矣。或曰:美国之黑人,服食与美人同矣,而身中腥臭之气至今不除,故白人皆畏厌恶贱之。应之曰:是其变也亦不过数十年、一二世耳,以千万世臭秽腥臊之传种而欲以数十年、一二世尽去之,固不如是其易也。然若假以岁年,多历传世,若十数世、千数百年焉,熏香美食与黄、白人同,可决其腥臭必尽而体气皆香也。凡物皆久而后化,麝食香久则香,蜜采花久则甜,此芝室鲍肆之异习而渐化耳。若虑黑人凝久不化,非所惧也。
沙汰之法:其棕、黑人有性情太恶、状貌太恶或有疾者,医者饮以断嗣之药以绝其传种。当千数百年后,大地患在人满,区区黑人之恶种者,诚不必使乱我美种而致退化。以此沙汰,则遗传无多,而迁地杂婚以外,有起居服食以致其养,有学校教育以致其才,何患黑人之不变,进而为大同耶!
人类进化表
据乱世
升平世
太平世
人类多分级。
人类少级。
人类齐同无级。
有帝,有王,有君长,有言去君为叛逆。
无帝王、君长,改为民主统领,有言立帝王、君长为叛逆。
无帝王、君长,亦无统领,但有民举议员以为行政,罢还后为民,有言立统领者以为叛逆。
以世爵、贵族执政,有去名分爵级者,以为谬论。 无贵族执政,虽间存世爵、华族,不过空名,无政权,与齐民等。 无贵族、贱族之别,人人平等,世爵尽废,有言立贵族、世爵者,以为叛逆。
有爵,有官,殊异于平民。 无爵,有官,少异于平民,而罢官后为民。 民举为司事之人,满任后为民,不名为官。
官之等级极多。 官级稍少。
官级极少。
有天子、诸卿、大夫、士。 有统领、大夫、士三等。
只有大夫、士二等。
有皇族,极贵而执政。
皇族虽未废而仅有空名,不执权。 无皇族。
有大僧,为法王、法师、法官。
削法王,犹为法师、法官、议员。 无大僧
族分贵贱多级,仕宦有限制,贱族或不得仕宦。
虽有贵贱之族而渐平等,皆得仕宦。
无贵贱之族,皆为平民。
族分贵贱,职业各有限制,业不相通。 虽有贵贱之族,而职业无限,得相通。 职业平等,各视其才。
女子依于其夫,为其夫之私属,不得为平人。 女子虽不为夫之私属而无独立权,不得为公民、官吏,仍依于其夫。 女子有独立权,一切与男子无异。
一夫多妻,以男为主,一切听男子所为。
一夫一妻,仍以男为主而妻从之。 男女平等,各有独立,以情好相合,而立和约,有期限,不名夫妇。
族分贵贱,多级数,不通婚。
族虽有贵贱而少级,婚姻渐通。
无贵贱之族,婚姻交通皆平等。
种有黄、白、棕、黑贵贱之殊。
棕、黑之种渐少,或化为黄,只有黄、白,略有贵贱而不甚殊异。
黄、白交合化而为一,无有贵贱。
黄、白、棕、黑之种,有智愚迥别之殊。
棕、黑之种渐少,或化为黄,只有黄、白,略有智愚而不甚悬绝。
诸种合一,并无智愚。
黄、白、棕、黑之体格、长短、强弱、美恶迥殊。
棕、黑之种渐少,或化为黄,只有黄、白,虽有长短,强弱、美恶而不甚悬绝。 诸种体格合一,皆长,皆强,皆美,平等不甚殊。
白、黄、棕、黑之种不通婚姻。
棕、黑之种甚少。各种互通婚姻。 诸种合一无异,互通婚姻。
主国与属部人民贵贱迥殊。
主国与属部人民渐平等,不殊贵贱。
无主国属部,凡民平等。
有买卖奴婢。
放免奴婢为良人,只有仆。
人民平等,无奴婢,亦无雇仆。